赫斯托拉动风箱,炉火猛地窜高,发出呼呼的咆哮,卡洛睁大眼睛,盯着那团火焰中逐渐由红转为橙黄,再变成刺眼白炽的金属,赫斯托自顾自的说道:“火候,是第一步。用眼睛去看只是表面,真正要用心去听它的内在。”
这个老头说的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卡洛一听就心领神会,他默默开启了炼金术,将全身的力量汇聚至双耳,紧闭着双眼让自己的听觉进一步扩大,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听”。
卡洛只听到沉闷的滋滋声,随着温度在房屋内升高,声音逐渐变得尖锐急促,仿佛金属在痛苦的嘶鸣,就在那白炽的光芒到达顶点,几乎要吞噬一切声音的瞬间,他听见了。
那是一种奇异的、如同深海涌动的低沉嗡鸣,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不再是痛苦的呐喊,而是一种沉稳的律动,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铛!!!”
几乎是在同时,一声足以震动灵魂的巨响在铁匠铺炸开!卡洛被这声巨响惊醒,火星如同金色的暴雨,射向四面八方,那白炽的光芒狠狠震颤了一下,仿佛被惊醒的巨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铛!铛!铛!”
铁锤的轰鸣随着光芒的律动,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又沉稳如鼓点,那团白炽的光芒在他的不断的锤击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痛苦的扭曲、伸展。汗水从赫斯托佝偻的身躯上涌出,滴落在滚烫的铁砧和金属上,瞬间化为了白气蒸腾。
每一次锤击卡洛都能听到金属内部结构在重击下呻吟、破碎,又在高温下重新连接、强化的细微声响,渐渐的,他忘记了时间,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团在捶打下不断变形的白炽光芒金属和那震耳欲聋却又抵达灵魂深处的锤声。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锤落下,发出了沉重而又圆满的尾音时,赫斯托夹起那件已经初步成型,通体暗红,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器物,走向了淬火槽。
“嗤啦!”
一声沉闷的声音爆发而出来,浓密的白烟混合着刺鼻的焦味冲天而起,瞬间充满了整个铁匠铺。
卡洛伸长了脖子望着白烟中的人影,白烟缓缓散去,赫斯托提着长剑走了出来,这把长剑已经冷却了下来,剑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暗沉乌光,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剑身宽阔,充满着一种原始而磅礴的力量感,整把剑没有夺目的寒光,却散发着一种磐石般厚重的不可撼动之坚韧。
“这剑,送给你了。”赫斯托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就当是见面礼,剑刃没有打磨过,很粗糙。”说着他把这把剑丢到了卡洛面前的桌上。
“真送我了?不是拿我寻开心吧?”卡洛有些惊讶,伸向了桌上的长剑。
“白喝你那么多酒,真以为我喜欢占别人便宜的老头?”
“嘿嘿!那一言为定!”卡洛咧嘴笑道,卡洛虽然不用长剑,但这把剑拿来当作收藏看起来也不错。双手抚过剑身,清晰的感受到这把剑所传来的心跳,一种沉稳有力的律动从指尖传来,剑刃并未显露出吹毛断发的极致锋锐,反而呈现出一种厚重,沉稳的钝感。
“我赫斯托活了这么久的时间了,眼睛里也没容下几个人,卡洛小子,你运气不错,算其中一个。”
“赫斯托先生,我想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够打造武器的材料。”
“你要什么造什么类型的武器?刀?剑?还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想造一把长枪,但是并不是魔法武器,而是炼金武器。”卡洛用手大概比划了一下。
赫斯托皱眉道:“炼金武器?从来没听说过……不过你如果要找材料的话就自己去找,但是你敢把那些材料弄丢的话,我一样会把你扔出去!”
卡洛来到那座小山一样的材料堆前,和上次不同,他蹲下身子并没有急于翻动,而是像之前倾听金属和火焰一样,缓缓闭上了眼睛。
指尖缓缓触碰着冰冷的铁锭,又或是粗糙的矿石,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细微的、独特的“声音”或“震动”传入他的体内。
卡洛耐心的拨开一件又一件的材料,深入内部,最终停留在一个一块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颜色暗沉如凝固血液的金属块上。他将这块金属块抽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个金属块毫不起眼,甚至十分丑陋。
“赫斯托先生,这块材料……是什么?”卡洛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兴奋。
赫斯托的目光落在那块金属上,低声道:“如果你想要锻造武器,我建议你换一块。”他的声音似乎听不出太多情绪。
“这玩意,有什么来历吗。”
“这东西叫‘沉星陨铁’,是很多很多年前,一颗天外星辰的碎片,砸在了云涡裂冠的山顶上,它的本身极其坚韧,能够承受巨大的冲击力而不变形。最关键的是,它本身自带的隔绝一切魔力的特殊性,导致它和魔法似乎根本联系不上。”
“原来是这样。”卡洛点了点头,“我就要这个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它拿回去研究研究,可以吗?赫斯托先生。”
“哼,随你的便。卡洛小子,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候这材料做出来武器不尽人意,你可别怨我。”老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久久地凝视着那块暗沉的金属,又看看眼前这个充满奇异想法的青年。铁匠铺里只剩下炉火余烬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许久,他转过身,走向淬火槽旁边的水缸,舀起一瓢冷水浇在了滚烫的铁砧上,嗤啦一声白烟升腾,烟雾中他传来粗声粗气:“哼!异想天开。”
卡洛笑笑,抱着沉星陨铁走出了铁匠铺,像宝贝似的揣在怀里,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颤感,顺着他的指尖瞬间窜上手臂!那不是物理的震动,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嗡鸣。体内的炼金术和它产生了反应,这块陨铁对卡洛来说并非是死物,而是一只沉睡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