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堑外,披着紫色斗篷的身影站在高处,远远地目送着海兰茜尔所率领的队伍离开了峡谷。在她身后,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身影浮现而出,赫然就是刚才于海兰茜尔她们所战斗的黑衣人。
她们纷纷脱下了黑色的外衣长袍,里面是整齐划一的修女服,正是卡洛在临行前请露西荻帮忙派出的帮手。很快,另一道黑影也从空中落了下来,他也摘下了黑色的兜帽,露出了熟悉的侧脸。
“卡洛阁下,多亏了你提醒过我们,不然的话,这次我们不少姐妹可能都得被困在里面。”站在最前方的修女向卡洛微微行礼,“只可惜还是没能成功救下小伊莎。”
“不,这次进行的很顺利。”黑衣青年笑了笑,“这次本身就是试探,没想过能把她救出来,能让对方产生警惕够了,我们的人没有任何伤亡全都撤离出来,这就足够了。接下来,我们就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只不过,还要再委屈伊莎贝尔一段时间了。”
“好。”修女点了点头,和一众其他的姐妹们退了下去。紫色斗篷下传来了比安娜的声音:“这一次你没成功还惊动了他们,下一次动手只怕他们会更加警惕。”
“我就是故意要他们警惕起来,他们要是真放松警惕,我还担心我的计划行不通呢……”卡洛耸了耸肩道。
“所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就连我也不能说吗?”比安娜皱眉道。
“想知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卡洛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这个傻子果然正经不过两秒。
“啊!疼疼疼!别揪我耳朵!我错了!有事好商量!”一线天堑的峡谷之上传来了卡洛的哀嚎。
天际骤然暗沉下来。方才还只是微凉的山风陡然变得急促,卷起地上的沙砾,抽打在人的皮肤上,隐隐生疼。远方的群山被迅速弥漫开的灰黑色云霭吞没,浓云如泼墨般翻滚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过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土腥气和雨水来临前的沉闷。
“看起来又要下雨了。”海兰茜尔蹙眉,叫停了整支队伍,“全体休整,今天在林中扎营过夜。”说完她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把囚犯也转移进帐篷里。”
几乎是在队伍帐篷搭好的一瞬间,一道刺目的银蛇猛地撕裂昏沉的天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炸裂般的惊雷,轰隆巨响在层叠的山峦间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没有任何过渡,豆大的雨点便挟着狂风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起初只是稀疏的几滴,重重敲击在泥地上,溅起小小的尘烟,但转眼之间,雨点便连成了线,密集成一片咆哮的雨幕,仿佛天河倾泻,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中。
一众骑士们躲进了帐篷,负责放哨的守卫裹紧了雨披咒骂着这见鬼的天气,勉强找了个枝叶稍显茂密的大树底下蹲着,尽可能地缩成一团,减少被雨水直接冲刷的面积。他的视线被密集的雨帘严重阻碍,几米外的景物就已模糊不清,耳中充斥着的全是哗啦啦的雨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
营地中央那顶关押着伊莎贝尔的帐篷,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孤零零。雨水疯狂地敲打着帐篷的帆布,发出连续不断的噗噗声响。帐篷内,一盆冷水将瘦弱的伊莎贝尔泼醒,冰冷的水顺着头顶流到了脚跟,本就孱弱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她抬起头,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名穿着银白色盔甲的男人,此刻正戏谑地盯着她。
似乎是还没清醒,他上前狠狠地抽了伊莎贝尔一巴掌,醒目的红印留在了伊莎贝尔漂亮的脸蛋上,他扯起女孩的长发,强迫伊莎贝尔仰起头直视他:“五年前让你逃了回去捡回了一条性命,因为这件事还被教皇大人得知,害我们被其他人耻笑了这么长时间,这次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伊莎贝尔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的表情,那眼神仿佛带着嘲笑,又或是怜悯。
“真是令人作呕的眼神啊……”他一把掐住女孩的脖颈,冰冷坚硬的金属护手无情地挤压着她纤细的喉咙,剥夺着空气。伊莎贝尔的脚踝因镣铐的限制而小幅度挣扎起来,徒劳地扭动着身子,苍白的脸颊逐渐泛起窒息的紫红。
“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栗色短发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冰冷的视线扫过两人。
男人脸色一僵,下意识松开了手。“公主殿下,我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罪人,防止她中途耍什么花样……”
伊莎贝尔猛地吸入空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脖颈上的指痕清晰可见,锁骨处的血痕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
“我们的任务是押送她回去,并不是对她施虐,如果她死在了路上,破坏了帝国和教廷的计划,这是你的责任,还是我的责任?”海兰茜尔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男人头皮发麻,“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看到,没有下一次了。”
“公主殿下,我是圣女大人麾下的直属骑士,并不是效忠帝国的皇室……”男人急忙辩解。
“但教廷和帝国委任我是这次行动的队长,我有权指挥你们的行动,现在回到你的岗位上去,立刻执行。”海兰茜尔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还有,我不希望听到你再喊我‘公主殿下’,在外面叫我的名字,或是叫我队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狠狠瞪了伊莎贝尔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敢再说什么,行了一个僵硬的骑士礼,愤愤地掀开帘布冲入了暴雨之中。
海兰茜尔望了一眼地上的少女,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帐篷。帘布落下,再次将内外隔绝。
帐篷内重归寂静,唯有暴雨永无止境地捶打着帆布顶棚,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噗噗声,像是一首为绝望者奏响的哀歌。冰冷和疼痛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伊莎贝尔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肤。被掐过的喉咙依旧火辣辣地痛,渗血的右腿似乎也已经麻木了。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未能流出的泪珠,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