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作响，火星随风飘向夜空，如同微小的星星升腾又消散。卡洛坐在篝火前，望着里面的火星出神。
他的目光追随着一粒特别明亮的火星，看它旋转、攀升，几乎要融入真正的星辰之间——却在下一秒彻底熄灭。卡洛轻轻叹了口气，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它们让我想起了龙息节那晚的焰火。”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却清晰。伊莎贝尔站在帐篷旁，裹着披肩，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看起来疲惫而清醒，眼里没有丝毫睡意。
“我以为你睡着了。”卡洛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睡了会儿。”伊莎贝尔坐下时，披肩下摆扫过枯草，发出细微的声响，“做了个梦，然后就醒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五年前，你被爱丽莎用光之矛重伤，当时我们以为你已经……”伊莎贝尔停顿了一下，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我做梦也没想到还有再见到你的这一天。”
“运气好，活了下来，如果没有阿特瑞斯，我想我们也没再见面的机会了。”卡洛叹了口气。
伊莎贝尔的瞳孔暗淡了下去：“是啊，多亏了阿特瑞斯，他……真的很好，真的……”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可那么好的人，却……”
又一阵沉默，这次更长。伊莎贝尔轻轻拉紧披肩，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
“对了，你和西尔维娅后面怎么样了。”卡洛转移话题，以免和伊莎贝尔再次陷入悲伤，“后面发生了什么？”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修道院里了，据修道院的姐妹们所说，当时她们在后山的悬崖边发现了我并且还有生命迹象，就把我带回了修道院，我也是在两天后才醒过来的。西尔维娅也差不多，她是一步一步从边境走到伊尔加德的，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精灵之海的海岸边上，所幸当时巡逻的卫兵发现了她，将她带回了王庭……”
“你们这五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伊莎贝尔轻声道，“就和以前一样，只不过那次之后修道院和黄昏以及泰伦斯，再也没有过交集了，精灵族那里也是，据说当时精灵女王一怒之下就要把泰伦斯的所有使臣都给杀了，好在最后还是被拦了下来，只是将他们全都赶了回去，与泰伦斯断了所有的联系。”
“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差点死在他们手里，换做是其他人早就大开杀戒了吧。”
“这五年里，我和西尔维娅也偶尔通了书信，她说她原本打算带兵杀进泰伦斯，把整个黄昏教廷的上下都屠遍给你们报仇……”
卡洛皱眉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不管她带了多少兵，只要进了黄昏教廷的地盘那就是凶多吉少了，里面光是法阵就能耗光她的兵力，更何况还有圣裁判所和圣骑士军团，进去不是找死么……”
“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少的笔墨才劝下了她，我甚至为此还给女王陛下也写了信。”伊莎贝尔头疼道。
“所以我早说过了，对她要凶一点，不然就让她踩着尾巴上天了，你还镇不住她。”卡洛笑了笑。
“洛哥，我记得以前你教训西尔维娅的次数是最多的，但是大家其实都知道，你是我们之中最关心她的……”伊莎贝尔也笑了起来。
“谁说的，我最烦的就是那个死小孩了，都几千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卡洛偏过头去嘴硬。
伊莎贝尔摇了摇头，披肩滑落一侧，她却没有去拉。“那次西尔维娅擅自闯入黑沼泽，是你第一个冲进去找她。最终也还是你先找到的她，背着她走了两天两夜才走出来，自己却中了沼泽的毒，躺了整整一整天。”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早就已经忘了。”
“洛哥，你也和以前一样没变啊。”伊莎贝尔噗嗤笑了一声，“嘴上说着已经忘了，但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我们呢。”
“伊莎贝尔，那个，你在这几年里，有见到过艾贝卡吗，有她的消息吗？”卡洛有些紧张地问道。
“你妹妹她……在刚听到你和阿特瑞斯的事情后，她……”伊莎贝尔有些吞吞吐吐道，“她……不太好……”
“她怎么了？”卡洛没来由得有些心慌，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捏得指节发白。
“艾贝卡她……在得知你和阿特瑞斯的死讯后，整个人都垮了。你知道的，她从小就最依赖你这个哥哥。还有阿特瑞斯，他才刚刚和你妹妹订下婚约……”她避开卡洛急切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要被柴火的噼啪声吞没。
卡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然后呢？”
“当时她还在魔法学院内和院长研究法阵，恰好这时你们的消息传来，她连续好几日心神不宁，阵法的模型崩溃，魔力一部分溃散，甚至还……伤到了灵魂……”
卡洛“啪！”的一声，手中的硬石块被生生捏碎，砂砾簌簌而落。“你是说，艾贝卡魔力暴动……”
“是……万幸的是院长已经将她的暴动的魔力封印住了，她现在在大书库中当图书管理员，比起以前要轻松不少。”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在她身边，我真……没用。”卡洛闭上眼，痛苦清晰地刻在他的眉宇间，“我还是，什么都没保护好，就和五年前一样。”
“洛哥，你别太自责了，这些事，错不在你……”
“不，伊莎贝尔，错在我……”卡洛轻声说着，“这五年里，我一直都能梦到阿特瑞斯死之前的样子，还有你和西尔维娅，我却……什么都保护不了。”
“洛哥。”伊莎贝尔站起身，低头俯视着卡洛，脸上有些生气，“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队伍最重要的是什么，当初是你亲口说的！”
“我说的……什么？”卡洛喃喃道。
“勇者小队最重要的一条，我们四个人一心同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一起承担！”伊莎贝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林间回荡，“阿特瑞斯的牺牲是为了保护我们，不是为了让你背负一辈子的自责！”
卡洛对上伊莎贝尔灼灼的目光。她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所以！这不是你一个人承担和背负的理由！你明白吗！”
卡洛的眼前忽然模糊了，五年来第一次，他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流泪。不是独自一人在叹息平原上无声地哭泣，而是在依然活着的、关心他的同伴面前。
“看着我，卡洛。我活着，西尔维娅也活着。艾贝卡虽然受伤，但她依然在等你。我们没有人怪你，从来没有。”伊莎贝尔轻声说，另一只手抚上卡洛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
“或许你说得对。”许久，卡洛抬起头，眼中虽然仍有痛苦，但已不再是全然的绝望，“谢谢你，伊莎贝尔，我能成为你们的同伴，真好。”
“这样就好了嘛。”伊莎贝尔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现在，该说说你自己了。”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