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收敛起了笑容，看了一眼帐篷：
“那孩子……是叫卡莲对吧，我已经知道她是魔王比安娜的女儿，但她又叫你爸爸，所以说，是我想的那样吗？”
伊莎贝尔看向了卡洛，她既不是质问的语气，也没带着审视的目光，只是平淡的询问着，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错，卡莲是我和比安娜的女儿。”卡洛也没掩饰，大大方方地回答了她，其实她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只不过还是想进一步确认一下罢了。
“所以，你是自愿的吗？”伊莎贝尔小心翼翼地询问。
“当然是自愿的，是我主动和她提的结婚。”卡洛点点头。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精神魔法控制了……抱歉。”
“没关系，在你们眼里，比安娜就是十恶不赦的魔王，而我作为她以前的死对头，和她成为夫妻在别人眼里是很难以置信，你会这么想很正常。”
“或许在以前我会这么想，但在经过那件事之后，我的看法早就已经改变了，在修道院的这些年，我常常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善与恶，我们曾经那么坚信认为光明与黑暗泾渭分明，但在最后事实却往往出乎我的意料，更何况比安娜现在还和你一起救了我，所以我并没对她产生什么反感或是厌恶，相反我还很感激她。”伊莎贝尔轻声道。
“你就这么相信她吗？”卡洛开了个玩笑。
“与其说是相信她，不如说是相信你。洛哥，既然是你所信赖的比安娜，甚至愿意献上一生和她相伴，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我也相信她的。”伊莎贝尔微笑。
“伊莎贝尔，你……”卡洛愣住了，他觉得伊莎贝尔好像也有些变了，从前的她虽然温柔，但总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如今却多了几分深沉与通透。
伊莎贝尔忽然轻笑一声：“不知道西尔维娅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可能会直接冲过来找比安娜，质问她是怎么'偷走'我们洛哥的心的。”
“她啊……她不给我添麻烦就最好了。”
“你可以给我讲讲吗，关于你和比安娜的事情，以及当初你是怎么活下来并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的。这五年里面发生在你身上的，我都想听听。”
伊莎贝尔的问题让卡洛沉默了片刻。帐篷外，微风轻拂草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大自然也在屏息聆听。
“没想到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么久了……”
伊莎贝尔轻轻坐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倾听。卡洛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开始讲述。
“那场决战，我确实差点丧命。爱丽莎的光之矛几乎把我整个人毁了。但幸好，阿特瑞斯启动了传送炼金术，我和比安娜被传送回了东魔界—奥菲鲁尼亚。”卡洛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现在只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疤痕，里面有着魔气四溢，“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魔王的城堡里，比安娜正守在我身边。”
伊莎贝尔微微睁大眼睛，但没有打断。
“起初我以为自己被囚禁了，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比安娜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救了我，而我也变成了半魔半人的鬼样子，无法使用魔力，身体也虚弱的一碰就碎。”卡洛的声音变得柔和，“在养伤的几天里，我们渐渐的开始有了交集——不是作为勇者和魔王，只是作为卡洛和比安娜。”
接着，卡洛和伊莎贝尔讲述起自己向比安娜求婚，还有和比安娜举行婚礼仪式，在主城里面开的一家名叫黄昏的酒馆，再到后来是卡莲出生时候的期待，这五年里面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卡洛津津有味地描述着。伊莎贝尔静静地听着，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卡洛的脸。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她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幸福与满足。
“真的替你感到高兴，洛哥。真的。”她望向帐篷，声音几近耳语，“经历了那么多失去，能看见你找到幸福，这比什么都好。”
“谢了，伊莎贝尔，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失去，才能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卡洛的声音里带着感慨。
帐篷外的风声似乎也温柔了许多，夜色中，篝火噼啪作响，为这静谧的时刻增添了几分暖意。
“所以，卡洛，你爱比安娜吗？”伊莎贝尔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几乎融入了夜晚的微风。
卡洛没有立刻回答。喧嚣的风似乎离他远去，世界似乎也逐渐变得寂静无声，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他爱比安娜吗？
他的第一个回答是肯定爱啊。他娶了她，与她共同建立家庭，迎接女儿降生，在奥菲鲁尼亚的永夜里并肩走过五年时光。他珍视她，保护她，习惯她的存在，可当“爱”这个字眼被如此直接地捧到面前时，卡洛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又停顿下来。
他不爱比安娜吗？
那个噩梦清晰地浮现眼前——冰冷的锁链缠绕着比安娜苍白的身躯，爱丽莎手中审判之矛寒光凛冽。在那个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忘记了自己半废的身体和无法使用的魔力。有的只是一种撕裂五脏六腑的恐惧，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驱动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那一刻他害怕失去比安娜，怕的要死。
突然间，五年的回忆涌入了脑海，他想起她笨拙尝试着给他和女儿做饭时候的样子，想起她批阅办公时蹙起的眉头，想起她抱着卡莲时温柔得不可思议的侧脸，想起无数次月光下，两人无需言语的并肩而立。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想这辈子是和她纠缠在一块了。”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不知名夜鸟的啼鸣，篝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明亮的火花，仿佛在应和这迟来的告白。
“我明白了，”伊莎贝尔轻声说，目光温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洛哥。也谢谢比安娜……走进了你的生命。”
昏暗的帐篷内，银发的少女靠在了角落里抱着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外侧那低沉而清晰的告白一字不落地落入耳中。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半晌后，痴痴的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