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买了两杯热气腾腾的果汁，递给比安娜一杯。比安娜接过，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口啜饮着，甜腻的味道似乎让她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她低着头，长长的银色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红眸中的情绪，只有头顶那对白色的兔耳朵随着她微小的动作轻轻晃动。
卡洛看着她这副难得显露的脆弱模样，不知怎么的，原本想好的调侃话也咽了回去。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来往人群偶尔投来的视线。
“好点了吗？”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
比安娜点了点头，终于抬起头，目光却依然有些游移，不愿与他对视。“关于刚才……那个……”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很轻，“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卡洛心里一动，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谁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他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问的，等到你想告诉我的那一天，我会认真听的。”
比安娜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游乐园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短暂安静的小世界。她确实没准备好诉说那些深埋的、黑暗的过往，那个破旧的兔子玩偶，像一把生锈的钥匙，不小心打开了记忆深处某扇尘封的门，门后是冰冷刺骨的寒意。卡洛的话，让她放松了下来。
“走吧，时间还早，我们接着去逛逛，下次别再找这种阴森的地方了。”比安娜将果汁喝完，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
卡洛的目光掠过那些看似幼稚的项目，最终停在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那里有一个用深蓝色绒布和闪烁银星装饰的帐篷，门口挂着的牌子上用花体字写着“命运之镜”。
“那个怎么样。”卡洛抬了抬下巴，“去看看。”
“命运之镜？听起来像是骗小把戏的地方。”比安娜蹙眉，有些不屑道。不过她还是和卡洛一起走了进去。
帐篷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许多，光线幽暗，只有几盏水晶灯散发着朦胧的光。中央摆放着一面巨大的、边框雕刻着复杂花纹的椭圆镜子，镜面却不像普通玻璃那样清晰，而是如同蒙着一层水银般的雾气。一位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的老者坐在镜子旁，见到他们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起来和那些老神棍没什么区别……”卡洛压低声音在比安娜耳旁悄悄言语。
“两位，想从命运之镜中看到什么？”老者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卡洛对老者那套故作神秘的样子有些不以为然，他凑近比安娜，用气声道：“看吧，我就说，装神弄鬼的，估计下一步就要我们掏钱买什么‘平安符’了。”
比安娜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落在雾蒙蒙的镜面上，红眸微眯，似乎想穿透那层水银般的雾气，看清背后的真相。她对这种所谓的命运一向嗤之以鼻，作为曾经掌控强大力量、几乎震慑世界的存在，她更相信力量本身而非虚无缥缈的宿命。
“看到什么？”比安娜开口，声音清冷，“这镜子真能映照命运？还是说，只是又一种娱乐游客的把戏？”
老者的笑声如同风吹过枯叶：“命运并非一条既定的直线。它如同交织的河流，充满无数的可能与分支。这面镜子只是提供一种瞥见潜在轨迹的可能。信或不信，在于你们自己。”他缓缓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镜面，“请二位触摸镜面，摒弃杂念，或许……你们会看到心中所念，或命运给予的些许提示。”
比安娜走上前，将手放在了镜面上，雾蒙蒙的镜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比安娜模糊的倒影。她放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生。于是便将手抽回，耸了耸肩：“看来命运不是很想让我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啊。”
“我就说嘛，这种老神棍的话都是骗人的，有可能这是个付费道具，要你交钱了之后再看也说不准哈。”卡洛也走上前来念叨着，学着比安娜将手放上去，“你看，我就说什么都不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镜面上的雾气似乎轻微地流动起来，卡洛呆立在原地，笑容瞬间消失，双眼失神。
比安娜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卡洛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卡洛？”她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卡洛！”比安娜提高了音量，同时伸手去拉他。
就在这时，镜面雾气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卡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惊悸。
“你看到了？”比安娜上前一步，鲜红的眸子望向他。
“额，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也没看到你会这样？”比安娜抬了下眉毛。
“是啊，我演的像不像，刚才是不是真把你骗进去了。”卡洛嘻嘻笑道。
“我看你是欠抽了！浪费我时间！”比安娜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拽着他的衣领就往外走去。
坐在镜子旁的老者依旧低垂着头，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所见即所虑，所念即所惧。命运的提示已然给出，如何解读，在于二位自身……”
卡洛被拽着踉跄的走出帐篷，夜晚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卡洛，你看到了对吧。”比安娜转过身来，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生气。
卡洛装糊涂，问她：“什么……什么看到了什么……”
“别装傻，你心里面是不是藏着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比安娜叹了口气，继续说着：“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多问的，就像刚才那样。”
“真的什么都没有，比安娜……”他叹了口气，抬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头上的狼耳朵发饰都弄歪了，“那面镜子只是动了一下，是他耍的小把戏也说不定。我们回去吧，玩了这么久也该玩够了。”
“走之前，我想最后去坐一次那个。”比安娜抬手指着不远处一个缓缓旋转、装饰着无数彩灯的巨大设施。
巨大的摩天轮在夜空中勾勒出静谧而宏伟的轮廓，缓缓地旋转着，每个轿厢都透出温暖的光，仿佛一个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梦。
卡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睛一亮。摩天轮！这可是约会圣地啊！他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就坐那个！视野好，又安静。”
他再次自然地牵起比安娜的手，朝着那片宁静的光轮走去。喧嚣似乎被渐渐抛在身后，夜风温柔，头顶的兔耳朵和狼耳朵在灯光下轻轻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