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我的真心话。”伊莎贝尔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份,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但比安娜怔住了,她没想到会从伊莎贝尔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比安娜深吸一口气,再转回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只是眼神柔和了些许:“……随你怎么想吧。只不过我是魔王,和我扯上关系对你没什么好处,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你就是第二个背叛人族的‘走狗’了。”
“还有第一个?我以为我就是第一个了。”
比安娜用下巴指了指坐在车头驾驶的卡洛:“第一个就在那呢。”
伊莎贝尔苦笑道:“洛哥真正意义上来说已经死亡了,谁也没想到他还活着……”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飘向了银发少女,小心翼翼地开口:“比安娜小姐。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可以问。”比安娜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当初,洛哥被光之矛重伤,濒临死亡,那种情况下我们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但是,您是怎么将他救活的呢?至少……在人类的认知中,还没有被光之矛审判下还能有生还的案例发生过。就算是真正能够起死回生的魔法,所付出的代价也无法想象……”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规律声响和窗外掠过的风声。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意味:“为什么,你要问这个……”
伊莎贝尔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指节微微发白:“光之矛撕裂了他的身体,也在一瞬间破坏了他的心脏。常规的治愈魔法,哪怕是修道院最神圣的祷言,在触碰到光之矛残留的力量时,也只会像水滴遇上烙铁,瞬间蒸发,甚至可能加剧他的痛苦和崩坏。我知道这涉及您的秘密,您如果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只是,”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哽咽,“我只是……太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比安娜沉默着,红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倒映着伊莎贝尔的面容。她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权衡着信任与风险,过去与现在。
终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转向窗外飞逝的景色。
“你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吗,就算是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不能当成梦话说出口,一辈子将它烂在肚子里,你……能做到吗?”比安娜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像是请求,却又带着绝对不可忤逆的命令感。
伊莎贝尔坐直了身体,举起右手,神情庄重得如同在神圣殿堂前立誓:“我以晨曦之名起誓,今日的一切,将永埋心底,直至生命的终结。”
“起死回生?”比安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苦涩弧度,“我也真的希望,能学会这个魔法……但是,我做不到。”
她从储物箱中拿出一张符咒撕开,“绝音障壁”的波动扩散开来,将这个车厢的内部笼罩起来,也将外面的卡洛隔绝开来。
绝音障壁无声地扭曲了车厢内的空气,将一切声响吞噬,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中,时间仿佛被拉长。
伊莎贝尔屏住呼吸,看着比安娜。银发少女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微微失神,焦点却似乎落在了遥远的过去,某种沉重而复杂的情感在其中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开始轻声地叙述,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地传入伊莎贝尔的耳中。
伊莎贝尔听着,眼睛缓缓睁大,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她紧紧地用手捂住了嘴,阻止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即使想象过无数种可能,但当真相被比安娜说出来的时候,所带来的冲击力依旧远超她的想象。
“……竟然……是……这样……”伊莎贝尔的声音颤抖着,破碎得不成句子,巨大的信息量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心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鼻腔。她终于明白,为何卡洛会变成半魔人,也明白了为何他能在那必死的攻击下复活。这根本不是什么奇迹,而是……
比安娜没有看她,依旧望着窗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现在你知道了。这就是答案,一个……并不美好,甚至堪称绝望的答案。后悔问了吗?”
伊莎贝尔用力摇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哽咽着,“可是……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他没必要知道。”银发少女冷冷道,“知道的太多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
“好了。”比安娜终于转回了头,看着泪流满面的伊莎贝尔,沉默了片刻,掏出了一块手帕,“擦干眼泪。”比安娜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件事,与你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这是我的选择。你答应过我的,什么都别说。”
伊莎贝尔用力点头,用手帕胡乱地擦着脸,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
“哎呦,要说这车啊,还是自动行驶舒服。”卡洛此时正巧打开车门和卡莲一起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比安娜身旁,而卡莲将脑袋舒舒服服地枕在伊莎贝尔的腿上,显然是找到新窝了。
“这车还能自己跑?”伊莎贝尔一愣。
“是啊,要不是怕路过关卡被那些卫兵看见起疑,我一开始就让它自己跑了。魔法,很神奇的啦……”卡洛手舞足蹈地炫耀着,但他看见了伊莎贝尔略微红肿的眼皮,不禁问道,“伊莎贝尔,你哭了?”
“风太大,眼睛进沙子了……”
“你都没开窗……”
“洛哥。”伊莎贝尔突然严肃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