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当漫长的严冬止步于此,东魔界也迎来了属于它的温暖季节,日子像奥菲鲁尼亚永不停歇的月光,安静地流淌。城堡后花园的月昙花开了又谢,房间中的书籍堆得越来越高,叶妮薇儿的身量悄悄抽长,尖耳朵在金色发丝间显得愈发显眼。连刻耳柏洛斯似乎都习惯了这安宁,三个脑袋为了争抢卡莲丢出的飞盘时常打结,滚作一团,卡莲也上去抱着打结的刻耳柏洛斯一起打滚,最后弄得浑身是泥。
城堡藏书库,螺旋上升的书架深处。
叶妮薇儿踮着脚,指尖拂过一本本厚重典籍的书脊。她的大陆各个种族语言文字已经学得很好了,足以阅读大部分不同文字藏书。但她寻找的并非魔法或历史,而是关于精灵族的记载,尤其是……关于精灵失去魔力的可能原因。
《精灵通史》、《元素亲和溯源》、《血脉与魔力传承》……她翻遍了许多相关书籍,却一无所获。所有的记载都明确写着:精灵天生便与魔法亲和,魔力流淌于血脉之中。像她这样完全没有魔力的精灵,根本没有资料所记载。
一丝苦涩和迷茫涌上心头。她拥有了家人,拥有了曾经不敢想象的温暖,可她的根在哪里?她又为何会没有魔力?这个问题像幽灵般缠绕着她。
她的目光落在书架最高层,一本用古老精灵语写着《失落的篇章》的破旧皮面书上。那本书的位置很高,她够不到。她环顾四周,搬来一个沉重的脚凳,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本书粗糙的封面,她用力将它抽了出来。灰尘簌簌落下,引得她一阵轻咳。就在她抱着书准备下来时,脚凳因为她抽取书本的动作微微一晃——
“小心!”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稳住了摇晃的脚凳。叶妮薇儿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卡洛不知何时站在了下边。
“爸爸……”她有些窘迫,抱着那本厚厚的大书,脸颊微红。
卡洛轻松地将她连同那本书一起抱了下来,放在地上。“找什么呢?这么高。”他的目光落在那本《失落的篇章》上,眼神微微一动。这本书他有点印象,里面似乎记载了一些被视为禁忌的精灵传说,但由于他不懂精灵的文字,从来没看过这本书。
“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叶妮薇儿下意识地把书往身后藏了藏。
卡洛看着她的小动作,没有追问,只是揉了揉她的金发:“想找什么书可以告诉我或者其他大人,别自己爬这么高,太危险了。”
“嗯。”叶妮薇儿乖巧地点头,抱着书离开了藏书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书页泛黄脆弱,带着年久腐朽的气味。里面确实记载了一些光怪陆离、甚至被主流精灵史学视为异端的传说,诸如古代精灵与元素巨灵的契约,某些因禁忌实验而被除名的精灵氏族……她逐字逐句地研读,生怕漏掉任何一丝可能与“失去魔力”相关的记载。
然而,没有。
叶妮薇儿最终还是翻完了那本《失落的篇章》。那些传说要么语焉不详,要么指向的方向与她的情况截然不同。合上厚重的书册时,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灰尘在从穹顶月亮石投下的光柱中缓缓飞舞,如同她此刻纷乱却找不到出口的思绪。
“还是没有吗?”稚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叶妮薇儿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卡莲正趴在旁边的小书桌上,双手托着腮,鲜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小家伙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安安静静地陪了她很久。
“嗯……”叶妮薇儿勉强笑了笑,不想让妹妹担心,“可能……是我看漏了。”
卡莲跳下椅子,跑到她身边,小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姐姐,别难过。家里的书看不完的!妈妈肯定知道哪些书放在哪里!我们去问妈妈吧!”
叶妮妮薇儿心中一动。是啊,比安娜是这座城堡的主人,这些藏书她即便未必全都读过,也定然对它们的归类和大致内容有所了解。只是……直接去询问母亲关于自己的事,她心里仍有些怯怯的。
晚餐时,叶妮薇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餐叉无意识地拨弄着盘中的食物。
“怎么了?”比安娜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放下酒杯,“食物不合胃口?”
“不,不是的,妈妈。”叶妮薇儿连忙坐直身体,“食物很美味。只是……我最近需要学习关于精灵的理论知识,在藏书库看了一些关于精灵族的书……”
比安娜的红眸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我……我找了很久,城堡的藏书里,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书……”
“你想要找的是什么类型的书?”
“关于……精灵的魔力……和魔法亲和度……之类的。”叶妮薇儿鼓起勇气,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是不是想找关于精灵失去魔力这种特殊情况的记载?”银发少女一下子就看穿了精灵女孩心里的想法。
叶妮薇儿低下了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唉,你这孩子。”比安娜轻叹了一口气,微微蹙起了秀眉。她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据我所知,你想要找的书并没有。东魔界的藏书虽然丰富,但主要集中在奥菲鲁尼亚的魔法、炼金、历史、魔界生态以及部分人族和魔族的秘辛上。关于精灵族,尤其是涉及血脉核心奥秘的典籍,本就稀少。你这种情况……”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应该说极为少见。或许,精灵王庭‘伊尔加德’的内部禁书馆中,会存有外界无法触及的古老知识。”
一丝失望难以抑制地浮现在叶妮薇儿脸上。
“嘁,伊尔加德那帮老古板,规矩多得要死,他们的禁书库怎么可能随便让外人进去?”一旁的卡洛撇撇嘴插话道,“不过,说到藏书和知识……我倒是想起个地方。”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飘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以前阿特瑞斯那家伙,总在我耳边念叨……他说,贤者之塔的顶层,据说是由初代大贤者赛赫拉德以无上炼金术构筑的知识圣殿。那里不仅收录了历代贤者的研究手札,更传说汇聚了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甚至不同维度的知识卷宗,号称‘蕴藏世间一切答案’。”
卡洛说完,顿了顿,随即换上轻松的语气,夹起一块肉排:“当然啦,那地方只有贤者之塔的贤者才能进出,想进去可不容易。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
“蕴藏世间一切答案……”叶妮薇儿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蓝宝石般的眼眸中,原本黯淡下去的光芒,重新一点点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被云层遮蔽后再次显现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