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
她发出的声音没有回应，连回音都没有，气息的末端消失在了这里。
薇洛妮卡抬头，穹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石砖结构，布满了增生的血肉组织。这是一个下水道的枢纽——至少曾经是。现在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活体，一头巨兽的胃。血管在墙壁上搏动着，输送着暗红色的血液，却没有一个中心，像是随意拼接而成的劣质标本。
她的靴底踩在黏腻的肉质地面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叽“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滑腻的肥皂上。
这里受污染的程度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周围的墙壁都被肉瘤占据，封锁了几乎所有的出口。在中间形成一个圆形的空旷区域。没想到教会统治之下还会有这种被深渊影响的地方。
真是疏于管理。负责人放在她那个时候要拉出去枪毙五分钟的。
回去还要报告给教会处理这里的情况，一想到要和她最讨厌的组织打交道就让魔王小姐一阵头大。
“卡琳，你在哪里？”
她开始贴着墙壁前进，仔细寻找那位收尾人小姐的踪迹。
黏液滴在她的护盾上，嘶嘶作响。
自己的护身符正在强烈的闪烁。血滴石几乎真的要滴出血来（这真的不是废话）。疯狂地预警着周围的危险。
就连那个纯银的十字架都在不断震颤。
连这个也压不住了吗，看来要请高人了。
这种程度的污染，卡琳恐怕很难活下来了。
一抹突兀的蓝色出现在前方的血红中。
她从地上捡起了这顶圆顶礼帽，上面很干净，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卡琳的标志性出场衣着之一。
不像是在战斗中受伤时遗落的。没有血的痕迹。她顺手将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
薇洛妮卡眯起眼睛。感知范围迅速扩大，却在一道无形的边界处停了下来，感知的外面是一团漆黑的迷雾，看不穿任何信息。
视觉也受到了限制，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夜视能力就失效了。
在这里自己的能力受到很大限制，要小心行事。
她再次抽出手枪，压满子弹，在这种地方，钢铁和符文显然要比血肉之躯更加可靠。
她又摸了摸腰间，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自己带来的药剂已经用完了，希望能够在不得不撤离之前将卡琳带出来。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薇洛妮卡迅速转过头去，一发子弹打在远方的墙壁上，熔出一个银白色的小洞。那个洞口边缘的肉质组织剧烈抽搐着，像是被撒盐的蠕虫一样扭动。
没有来时的轨迹。
她缓缓地试探地向子弹射入的方向移动，将那枚子弹回收。那枚子弹的残骸半嵌在墙壁里，她用手指小心地抠出来。
就像其他所有正常的子弹一样，是切切实实的实体。魔能通透性正常。
金属还温热的触感刺激着指尖。
银制的子弹表面符文已经熔毁，但通过符文的基本布局可以确定就是她自己制造的那一批。
“轰！”
另一发子弹从前方袭来，薇洛妮卡的身前迅速亮起血红色的护盾，挡下这一击。
是传统的火药发射的铅弹丸，烟雾的味道呛人。
她同样没有看到子弹袭来的轨迹，好像凭空出现在空气中一样。
感觉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折射过来的景象。
莫非...
薇洛妮卡在还当血族公主的时候听说过一种名为深渊的污染源，按照当时宫廷科学院的理论，现实世界的深度是L0，距离深渊越近深度越深，最高到L5。再向下就是完全的混沌和毁灭，连深渊的概念都被一次又一次撕碎的地方。
理论上来说，智慧生物最多可以安全的进入到L2，然后在所引发的后遗症可以接受的情况下回到现实世界。
这个结论来自某次惨烈的实验，她至今记得那些从深度L3回来的勇士们，那场实验的幸存者，或者说，“可以归类为幸存”的归来者。
他们的性质相较于现实世界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偏移，情况最好的那个留下了他所穿的护甲——还刻着他的名字，会自己动的那种，看样子就像是喝了劣质隐身药水的骑士。
他还坚称他能工作，直到薇洛妮卡亲自给他开了休养通知贴在他的胸甲上。
最差的那个只剩下一缕微风——字面意义上的微风，研究者们在这位可敬的女士的不懈坚持下花了三天时间最终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当时正在努力地试图用气流翻动一叠演算纸传递信息。
至于其他人？
他们或许彻底迷失，或许也坚持着回来了。
只是不再能被任何仪器观测，不再能被任何人的感官所捕捉。
因为在研究院的角落里，为逝去的人建立的纪念碑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串数字。
那是深渊渗透的参数。
从此失踪的人数再次减去一。为五个人而建的纪念碑上，却刻着六个人的名字。
这地方的深度应该已经接近L1。正处在临界点上。
那就继续下潜，很快就要进入L1了。
L1是现实世界的映射，和L0的布局一致。就像是镜子中的世界一样，除了有些智慧生物不能理解的东西更深层渗透上来。
唯一的问题是薇洛妮卡不知道该怎么做。
试试空间传送？
看来不行。
薇洛妮卡尝试一番，魔法阵每次都在刚刚成形的时候熄灭了，散成一团基本魔素。很有效地提升了空气中的魔素浓度。
她叹了口气。
理论上临界点周围总有不稳定的地方，只要找出那些反常之处就可以在不同深度之间穿梭。
就在她打算彻底搜索这个枢纽时，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米沙？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站在三米外的管道阴影中，她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薇洛妮卡警惕地看向面前的金发少女，握紧了自己的手枪。在这种地方，越是看上去正常的东西就越不正常。
“要去L1？太危险了。回来吧，薇洛妮卡。”
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就像是从冰面之下传来的一样。
唯一的问题是“L1”是血族研究院的术语，米哈伊尔作为人类的圣女根本没有可能知道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