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休时间很宝贵，但周子默不需要休息，黑眼圈几乎成为他的象征，上课睡觉、成绩优异的他是学校的异类。
常有人看见他往废弃宿舍楼那儿跑，这是他的秘密，从初中开始，便对这里有了改造的想法，当机立断，他花了整整三年将废弃宿舍楼下的地下室改造成为一间完备的实验室。
这也是他常往这跑的理由，倘若晚修见不着这人，来这里一定能找到，可惜没有人愿意来这片乱糟糟的地方，来了也找不到入口。
这样一个天才般的人，却一个朋友都没有，大家都很自觉地、去疏远他，说些羡慕的话、背后偷偷嫉妒。他不在意，给许多人留下了死板、不近人情、冷漠的古怪印象。
但他的烦恼没有人明白，与其考个好大学，不如做让自己兴奋的事情，研究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样想着，匆匆打饭跑去食堂的他跟个有些奇怪的人撞在一起，两人似乎都心不在焉。周子默坐在地上，看见那个女生有些木讷、一身校服显得宽松，歪歪扭扭梳了个马尾。
“你没事吧？”少女伸出手，似乎并没有感到生气。楞了一下，却被少女拉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离女生这样近，近到能看见女生眼中的血丝。
“没，没事……”少女见他傻愣愣的，拍了拍他的衣服，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双手合十道了个歉匆匆跑走时他才缓缓道。
但地上有一瓶少女遗落的东西，周子默捡起瓶子一看，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她原来有抑郁症吗，这种药可不能随便丢。
但女生已经不见踪影了，这下是真麻烦了。
（二）
已经在家里找了好几遍，也没有见到药的影子，已经是第三天了，大脑又开始钻牛角尖，不自觉搅乱各种各样烦躁的事情，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失魂落魄的，我连头发都没有理，长发塞进衣领中，又想起那天咖啡店的怪事，像梦一样，自己的身体一点伤口都没有。
事后去问小晴，她虽然很感激我，却根本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甚至对我的印象也有些淡漠，难道她喝下了店里诡异的咖啡，从而失去的一部分记忆吗？
就像我也记不得我们是如何从咖啡馆中安然无恙逃出来，甚至我事后再去寻找那家咖啡店，却一点痕迹都没有，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果不其然，虽然上学路上遇见了小晴，带着黑眼圈的我努力微笑起来，说了声早。
小晴还是思索了许久才强迫自己接受我是她的青梅竹马，因为现在的我嘛、明显就是一个女生，虽然回我以微笑，道了谢谢，还是能感受到她声音中的生分，不过我早习惯了。
况且我对这副身体并不喜欢，因为没什么好喜欢的，在班级里还是一样不起眼，或许在其他人眼中，根本不存在叫顾画眉的我这样的一个人，反倒使我有些坦然。
不过我也已经去医院体检了，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名副其实的女性，开了个证明，办理新的身份信息了，再过两个星期就能拿到新的身份证。并没有我想得那么难，看来很多事都被我想复杂了，望着并不圆的月亮，我这样想着。
晚修的教室燥热，个个低头、处处寂静，滴答的挂钟声使人难安下心，见没有人注意，我坦然地、迈出教室。
窸窸窣窣的，虫子在暗处鸣叫，月下的世界要这些热闹做什么，也许是断了药，我莫名伤感起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着、在何处走着，又要走去哪里。
踩着幽密的小径，我来到废旧的宿舍楼前，适应黑暗的我的眼睛，望不清其中，看着就很诡异，莫名感到惊悚，退了两步，突然朝来的一束光吓了我一跳，脚下虚浮，摔在地上，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还是怕鬼敲门。
“是你啊！”光很快移开，有些激动地、那人将我扶起来，我却还是有点懵。
“我叫周子默上次我们撞在一起……”他有些尴尬地说，将那瓶药递了过来。
“谢谢你啊，没有药我蛮困扰的。”接过瓶子，我思索了一下，才告诉他我的名字。
“那么画眉，你来废弃宿舍楼做什么呢？这儿这么荒凉。”
“那你不也是，在这里，你又是做什么的呢。”
看他挠着头，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如同在隐藏什么秘密，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他和我没什么不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既视感。
“好了，下晚修了，得走了。”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准备往回走，但适应手电筒强光后，看不见昏暗的事物，眯起眼也望不真切。
“你小心点。”他走在前，照亮了小道，无数脚印来来回回，这条路似乎就是被人踩出来的。心照不宣，我跟在身后，似乎我还比他高不少。
路中又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天才，真是羡煞旁人，同他一道走了许久，听了他许多的烦恼，虽然处在不同的困境中，还是很同情他那种不被人理解的苦恼，在路口分别时，短短的时光，我们居然熟识了，这就是所谓的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三）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连续三天的晚修摸鱼，都与他偶遇，坐在草地上，药效之下的我失却了防备，空荡荡的心情有些愉悦，并不是我的本意，人的意志抵不过物质的扭曲。
他向我倾诉着，他那科学家的父母常年不在家，从小就住校的他常被别人欺负，好在成绩好，这种欺凌转为孤立。也正是这份孤立，让他失望透顶，从此将心思投入喜欢的事情上。
“是什么事呢？”顾画眉，清澈的眼睛让他也终于松懈。
“跟我来。”
他走进废弃宿舍楼，不知按动了什么，一道隐藏的门缓缓打开，我有些诧异，但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空气中有些香甜，凌乱的桌面尽是各种零件、仪器边的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实验室？”
“是的，我从小就喜欢物理和化学，希望能成为伟大的发明家。”周子默的语气很羞涩，他还是第一次将心底的梦想告诉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生呢。他怕自己被认为幼稚的想法，得到的只有嘲笑和讥讽。
“这不是挺好的吗。”顾画眉好奇地望着各种各样稀奇的玩意，伸出手想要戳一戳，终于还是没有触碰。明明吃了药，在某些方面，她仍然格外敏感。
“有一个目标就不会迷茫了。”随意的嘴角弯起笑来，“总比我这种一事无成的人要厉害很多……”她说了很多，从小学至今，辜负了许多人，直到亲人失踪，现在每天浑浑噩噩……
“喂，皱眉干什么。”画眉不解地望着周子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消极了，虽然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事情会让别人感到哀伤。
抿着嘴，画眉带着周子默来到了那处小巷，咖啡馆的传闻、她将自己遇到怪物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就是这里。”抚摸水泥砌成凹凸不平的墙面、阴冷冷的，画眉尝试敲了敲墙面，传来的是僵硬的混凝土触感。
这样离奇的事情倒让周子默起了兴趣，从口袋掏出手机拍下了这面看不出异常的墙，“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但是有没有可能是你做梦呢？这里根本没有一点咖啡馆的痕迹。”
画眉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他，毕竟连经历者的青梅竹马小晴都不记得了，但是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跟我来！”
没有给周子默犹豫的机会，她一个劲往家里赶，一前一后，终于到了顾画眉住的小区，一片极普通的小区。
钥匙有些锈，画眉使劲扭了好几下，周子默生怕它断在锁里。
但门还是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就是混乱一片的客厅，子默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少女的家，带上门、画眉已经将沾血的女仆裙拿在手里。
血已凝固、染黑了裙子，“的确是血。”虽然也可能是其他动物的血，但子默还是决定相信她。
“我可以带回去吗？”
那最好不过了，画眉对虽然身体变成了女生，对裙子仍然很抵触，这裙子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让周子默拿走也没什么损失，几乎没有思考，她点了点头。
（四）
许久没有见到周子默了，与小晴的关系似乎也一成不变，变成女生后，我的心绪似乎更加敏感，对寂寞的感知似乎也更深了。
有时候会感到一阵迷茫，但很快烟消云散，药让我的心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负担，我竟朝着小晴打着招呼。
这倒是稀奇，我自己也没想到是什么在驱使我，她也有些惊讶，但也同样微笑着。暖风徐徐，我有些沉醉，痴痴笑着，看着课间走在楼下的青梅竹马。
但是，今天，她也不见了。一整天的搜寻都没有任何进度，按她家里人的说法，她早上照常出门上学，所以是路上失踪的。
我没有上晚修，一遍遍、焦急地来回找着，希望能发现她的身影，但，什么也没有。寻常的行路人，寻常的摊贩，和抖动的灯光。
“你好像在找些什么。”一个枯木般无感情的声音，是一个男人，他背着灯光，僵硬的皮肤，不协调的肢体外，穿着整齐的西服，让人毛骨悚然。
是怪物吗？画眉嘟囔了一声，身体紧绷着，又回想起不好的经历。
“不是怪物，于你们地球人而言，应该说，我是外星人，遥远的银河那边一颗与地球相似的行星，。”
“是你绑架了小晴吗？”
“小晴？原来是这样，和我的星球不同，地球人还真是复杂。”他逐渐走近，“你所说的小晴我可以还给你，但是我会带走你。”
他的声音很冷淡，如机器一般，一架原型的飞行器很快飞来，一道光照射下，小晴居然真的回来了，画眉忙探了探鼻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说带我走，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很特别，或者说，你身体里的东西很特别，如果改造成武器，我们星球就可以赢下战争。”
这番话让画眉更加疑惑，但那飞行器已经照射下有些寒冷的光，似乎要掳走她，下意识想要逃，却摆脱不掉那束光，恐惧、绝望，从心底冒出，怎样挣扎都没有用，“我会死吗。”她感到窒息。
但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周子默！
“用这个！”子默扔出手中的装置，接过一看，淡红色、是一个按钮，不管了，顾画眉用力按下，咔嚓一声，竟摆脱了外星飞行器的引力，稳稳落地。
左手手腕上竟凭空出现一个手镯装置。“把按钮放上去！”子默的声音有些焦急，但画眉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是这样吗？”
“立即清除。”外星人似乎下达了什么命令，从飞行器上跳下五个机器人，没有一丝犹豫，向着画眉开枪。
一条红色的绸带从手腕上的装置钻出，在空中飞舞，将子弹全拦下，缠在了画眉的身体上，变成一件华丽的连衣裙。
顿时充满了力量，她不会战斗，面对五个机器人的围攻，挥舞笨拙的拳脚，仍然游刃有余。
不愧是号称天才的人，连这种超乎想象的东西也能发明，她望着手镯上的按钮，这玩意还能再按一下吗？想着便又按了一次，她的手中便涌动起蓝红色的能量聚合。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自称外星人的男子已坐上他的飞行器。
画眉用力一握，瞄准圆形飞船，用力投出，只听见轰隆一声，坠落进远处的小河中。
这时远处响起救护车的嗡鸣，周子默拔出画眉手腕上的按钮，淡淡的红光退去，她又变了回去，真是神奇，好在小晴没事。
（五）
“还给你。”这个按钮已经超过画眉的认知能力，她并不留恋。
但周子默摇了摇头，这东西本来就是用画眉的裙子所研究出来的，本来就应该算是她的，是物归原主。
“虽说那件裙子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画眉嘟囔着，还是莞尔一笑，“总觉得有点不劳而获的感觉。”
“那……”
“嗯？”周子默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让画眉感到疑惑。
“那、后天可以一起去看电影吗？”
“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