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正春,夜幕悄然蒙住了一切,却有一户人家的窗户还亮堂着,光亮透出窗户显得分外显眼,勾勒出里面两个席地对坐的身影,只能从大概的轮廓看到一个矮而壮,一个高而瘦,身高体型各有不同,此刻却都盘着腿弯着腰耷拉着脑袋。今天正好是惊蛰,生命的雷声没有早鸣,二人也如期相会于安东的家中。
“这是什么游戏吗?”单良憨笑着,用手指了指地上那些杂七杂八东西摆的一个大型图案。
单良今年16岁,是安东的同桌以及死党,最近放了暑假,来找安东玩。一进来就看到这幅景象。
安东只是低着头,对着那图案一个劲的捣鼓,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恐怖游戏?还专挑这大半夜的,真有你的。”单良等了一会儿,见安东依然没反应,我有些无趣的感着胳膊嘀咕。
安东突然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盯着他,“我一个人怕,拉你来壮壮胆。”说罢,他便从手边抽出一块东西,那是一本书,暗褐色的册子,连封面都没有,书页卷曲发黄,像是新鲜出土的一样。
“不开玩笑”安东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声音却压的很低,此刻,单良躁动的心就像是一个全是石粒的崎岖不平的公路被压路机生生碾平了一样,一点实力(石粒)都不敢露出来。“我要搞一个仪式,认真点。”
“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单良收起了嬉皮笑脸,盯着安东那张异常平静的脸。
“好问题”安东轻轻的把那本书放下,吐了一口气“按照以往我打死也不相信这些邪乎的玩意儿,可这回由不得我不信。”他看向那本书,“这东西像是把词条转移到了我的脑子里,我看一行,字就少一行,我一个英语单词一单元要背一个星期的人,此刻瞄一眼就全刻在脑子里!”
“所以你就搞这个?”单良简直难以置信,盯着安东看了半天,看着这个样子,安东似乎不像演的,那他估计是疯了,“呃,知道我是谁不?”
“你肯定觉得我疯了”安东猛地抬头,正视单良,“你这不是挺壮实的吗?你听好了,待会儿要是蹦出来个什么玩意儿,你可得帮我控制下场面。”
“来来来,书给我看看”
安东没有阻拦。单良,一把抓我输,他皱着眉头,翻开了泛黄粗糙的纸页上,空空荡荡,只有代表着时间的暗黄。
“送我姥爷走之后,我留了一些东西作为念想,感觉这东西比较有意思,便拿过来了”
“你的姥爷?”
“死了,长期吸烟导致的,癌症。虽说病没的,可是走的潇洒,还在医院呢,就偷摸着抽烟,临了,快回家了,还摸根烟,姥姥怎么说都不听,甚至是当着家人的面抽,我姥爷可是什么也不带怕的”安东的嘴角抽了抽,却没有笑。“不过说了也怪这家里,我倒腾来倒腾去进进出出,不知多少趟,什么地方没翻过?,可是我从来没看到有这本书,似乎并不是我找到了它,而是它找到了我。”
“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命运如……算了,打谜语你也听不懂,大概意思就是命运和执念是会交织的,如果真是这个理,那它找到我也是不足为怪的。
“呃……对不起,”单良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该干点啥?”
“用不着道歉,没啥好道的。”安东胡乱摆了摆手,站起来,转身要走向窗户,突然顿了一下,“那你随机应变吧。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别离开”
“随机应变?”单良,完全摸不着头脑,这词,此刻听着叫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但是至少不让离开的要求十分明确,那么好,在这里等着吧,单良这么想着甩甩脑袋,把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开,目光死死的定在安东的背上,安东从认识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糊弄过他一次,他单良,信他这一次又怎么了?
死一样的寂静,骤然降临,窗外一点风声都没有,安东缓缓抬起手,抚摸着冰冷的窗户玻璃,睁大眼睛看向夜幕,似乎非要在里面找些什么东西不可。
安东自从发现这本书起,便一认定他和姥爷有关,他从书中了解到了灵魂真实存在,也有各种神秘的东西,从前他是向来认为鬼神是不存在的,现在看到了这本书,他希望这本书是真的。安东的所有亲人没有一个讨厌他的,他也回之以爱,唯独姥爷见的不多,可是偏偏是姥爷,在他内心的愚昧,刚开了一条缝,隐约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轮廓的年龄,在他终于能够认真的好好的说一次话的时候……就这么走了。
安东从小在农村长大,后来才到城市上学,小的时候由爷爷奶奶带大,有时找姥姥玩,偶尔姥爷也在姥爷洗脸时故意用水洒他一脸专挑大的节肢昆虫吓他在安东正拨弄着相应的云烟时立马掐灭烟头唬他几句,甚至零食也拿安东的吃,经常把安东弄哭 ,那是安东痛恨极了,不亲姥爷。
他什么都不明白,直到他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记得太清楚了。
姥爷陷惨白的床里,木讷着躺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块腐蚀的木桩,屋子里面,压抑的抽泣、仪表的滴答、护士的劝慰……
他或许已经死了。
直到安东被父母半推着,慢慢挤进了门框。
那双原本飘散在虚无中的眼神,突然钉进了安东因惊惧而放大的瞳孔深处,这两道目光穿透了一切悲伤恐惧迷茫穿过了,生死两岸……
也穿过了近十年的时间。
那目光直到现在仍然留在安东的眼底深处。
自那之后,他像是上了瘾一样成天抱着那本书那本书几乎焊在他的手里,随着时间的推进,他慢慢知道了一切。
知道的越多,越体现自己的物质,他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便颤栗地意识到:所有的通灵问卜、招魂度亡,不过是一点皮毛,一种表象罢了,他也仅仅是触碰到了一点灵魂的本质。
不过有了这些就够了,足够他发疯的资本,于是他便发了疯,搜寻老爷的魂魄,他跑过远路,进过山洞,爬过高山,甚至有一次差点淹死……最后书中那条法则使他清醒了过来:他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与灵魂隔绝的几乎最为严重的世界,以他的道行与能力,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仍然有一条路已经被另一条法则指明,那便是所有人的终点,当灵魂完全达到自由的时候,便一定会到达那里,灵魂是不需要供养的,所以不需要任何物质,因此,真正的灵魂,即便是再小的空间,它也会存在。
一道雷光闪过,随之轰雷惊心。这一声雷将见证新生,以及……
“来了!”安东惊异地叫道。一切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踏上寻找的道路,当然,不在这个世界。安东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害怕,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毕竟去到的世界是未知的,自己的目的只不过是一边“留学”,一边寻找,只要那个世界有灵魂的痕迹,那便有希望。
单良呆呆的坐着,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
安东赶紧跑过去,把窗户打开瞬间,原本静谧的室外,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天上黑压压的云中一道雷光照亮。
单良有点慌了,喊了几次安东,风声太大了,安东只是愣愣的看着天空,没有听见一句话,单良扶着墙走过去,想要问个究竟,却只见安东脸上一白,一道光猛的打到了安东的脸上,安东瞬间炸开,带着难闻的气味的灰烬飞到单良身上,由于离安东很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强烈的麻痹、刺痛、烧灼等感觉在单良体内瞬间炸开,不等倒下,单良便失去了意识。
大风席卷之后,那地板上奇怪的图案线条逐渐扭曲浮空,变得立体,逐渐勾勒出了人的线条,变成了一个人,居然是安东的样貌,却是赤裸的身体,二人慢慢爬了起来,同时看向对方时都觉得不可思议,而单良犹如变了一个人,还没爬起来就立刻用脚蹬地拉开了一段距离,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安东。
安东没有理会,看向地板中映出的自己的脸,晕过去时发生的一切,如同庄周梦蝶此时又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连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