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千夏眼见着,即使九条凛的尸身被冰棺封存着,可依旧在腐坏,她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与此同时,白羽千夏的幻觉也越来越真实,她时常觉得冰棺里的九条凛在和她说话,但她一走近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白天和黑夜钩织,白羽千夏缝补着九条凛变得残缺的皮肤,针线在九条凛身上游走,而她如同一具精美被白羽千夏保存完好的人偶,只是稍微有些破损。
白羽千夏端坐在冰棺旁边,金色的卷发垂落两肩,灰色眼眸盛装着仿佛安睡一样的九条凛,而九条凛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冰棺,黑色的发丝向四周散开,绿色的眼瞳像是凝望着远方,而白羽千夏就一直坐在她身旁守着她。
给她穿上华丽的衣裙,繁复的花纹像是中世纪欧洲贵族们会穿的,念着童话里只要一个吻就能醒来故事,给九条凛的嘴唇用棉签沾水,然后细细的涂抹上去,这些事几乎白羽千夏每天都会做。
“小凛,还是不愿醒过来吗?”白羽千夏希望下辈子自己是一只挂坠,能一直挂在九条凛身上,感受着九条凛的体温,能够无时无刻的跟着她。
白羽千夏合上了冰棺,又去了那间暗房,越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她就越接近九条凛,她想再次见到九条凛,不是冰棺里不会说话的那种,而是真实的会流泪的九条凛。
梦境给予白羽千夏撕裂的痛苦,闭上眼睛就能见到九条凛,睁开眼睛,就只觉得世界是一片虚无。
黑暗中,白羽千夏系在手腕上的脚链发出窸窣的响声,她埋在九条凛的衣物中维持九条凛之前睡觉蜷缩的姿势,她发现自己今天应该是见不到九条凛了,因为她没法入梦。
白羽千夏起身去冰箱拿了瓶水,转身走进了观影室,巨大的幕布前是一张九条凛坐过的沙发和用过的毯子,白羽千夏躺着那张沙发上,将毯子覆盖在自己身上,屏幕播放着所有监控画面的下九条凛。
或懒散的在床上蛄蛹或皱着眉喝下哭药,或害怕的蜷缩在一起发抖或主动的吻上她的嘴唇,或如孩子般天真灵动或避她如蛇蝎,或观看烟花时的失神时的摸样,或夜间崩溃时呕哑的喊叫,或生闷气时的小性样子,白羽千夏用眼神一一碾过,不管她会喜欢上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毒药,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白羽千夏拿出那支雾蓝色钢笔朝自己的手心划开了一道,见到血后,她
稍微冷静了些,红色的血液滚烫的滴落到地面,这是她唯一能让自己镇静下来,不去想九条凛的手段。
白羽千夏从来没后悔囚禁了九条凛,她反而很珍惜这段偷来的幸福,她唯一后悔的就是没保护好九条凛,所以她有时候会梦到九条凛对她说“疼”,醒过来时会感到一阵恍惚。
卫子青站在一片墓地上往前走,每块墓碑前都有一个十字架,而中间那块最大的碑前就是御影司说的地点,上面的花纹古老而神秘,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如同一处遗迹。
白羽千夏站在墓碑前,白色的纱裙随风飘扬,她眼神幽深的看了一眼卫子青,按照她的计划会在今天之后杀掉卫子青,毕竟九条凛的命总是要讨回来的。
卫子青没想到居然见到的是白羽千夏,她觉得苏白溪这个要求实在荒谬,没有人会给情敌送礼物,她也知道完成苏白溪交代的最后一件事,今天自己应该是走不出这个墓园了,毕竟像白羽千夏这种冷血动物是不会放过自己,她从杀九条凛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这个觉悟。
白羽千夏的目光阴冷烈毒的扫视着卫子青,那双灰色的瞳孔里是满腔的恨意,她之前守着九条凛没时间去复仇,今天卫子青倒是送上门来了。
风呼啸的吹过,白羽千夏看卫子青的目光如同看一件死物,而卫子青看白羽千夏的目光竟然生出两分同情,在这灰色的天空中,白羽千夏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精神涣散,只有那双眼睛恨意是有力度的,卫子青看来的眼前的人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白羽千夏扣动了手枪,只要一枪穿过卫子青的心脏,她就会死。
卫子青打开外套,拿出了口袋夹层一只干瘪的百合花和一盒巧克力,向白羽千夏走近,直到白羽千夏的枪管抵住了她的心脏。
白羽千夏看到这两样东西怔愣了一瞬,她想起九条凛刚开始追自己时,送百合花和巧克力害自己过敏晕倒,现在想来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让我送给你的。”卫子青说的这个她是苏白溪。
“那她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白羽千夏说的这个她是九条凛。
虽然两个人说的都是她,但是指代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不知道,你如果要杀我,劳烦快点动手。”卫子青闭上了眼睛,她早就知道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但依旧这样做了,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卫子青杀人,而不是一个杀手。
白羽千夏左手的食指扣住了扳机,右手握住的是百合花和巧克力,那块墓碑旁边矗立着十字架,好像宣告了一种审判。
卫子青知道这是一种因果循环,如果痛失所爱是这场游戏的终点,那她宁可死亡,因为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忍受这一切。
风穿过这边墓地,那远处是一条河,河边的荻花如浪般伏倒,飘向灰蒙蒙的天空。
“她讨厌血腥味,我不会在这里杀你,你走吧。”白羽千夏闭上了眼睛,没有扣动扳机。
卫子青觉得眼前根本不像是白羽千夏,倒像极了九条凛,白羽千夏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人的,也只有九条凛才能让她生出两分恻隐之心。
白羽千夏只想苦笑,原来这一次九条凛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要徒留她一个人失魂落魄,这是九条凛对自己监禁她的惩罚吗,那这个惩罚实在太折磨人了。
她扣动了扳机,身上的白纱裙被血染红,裙子随风四散开来,像婚纱。
大约过了一年,那个老管家杵着权杖来到这里。
他下令挖开这座最大的坟墓,墓碑只刻着一行字,“她们殉情于此”。
两具残骸的骷髅,同一条肋骨处又有着一样的子弹穿孔,一具拥抱着另一具。
一具带着颜色鲜亮的羽毛耳环,就是新西兰灰蝶鸟的羽毛,腿骨处还缠绕着一条脚链,而链子的另一头系在另一具的手上,握住链子那只手没有任何人能掰开,像是害怕下辈子走丢一样的格外用力。
“埋上。”管家的神色一如往常,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远处的御影司观望着管家的表现,她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一定不对劲,自从白羽千夏死后,白羽家的家产就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被转移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算到了。”御影司对着空气一语,她有一个猜测,她之前想不通九条凛为什么非得要交代让卫子青去送那两样东西,也原本以为九条凛只是想要让白羽千夏放卫子青一马。
但后来细想,御影司觉得不对,如果是要让白羽千夏不杀卫子青,直接在中弹的时候说一句不就好了,那个时候不管九条凛说什么,白羽千夏都会答应她的,但偏偏要大费周章的整这么一出。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九条凛在考验白羽千夏,毕竟为了她杀一个人可比放过一个人简单多了,如果白羽千夏做到了,那说明她是可以被改变的,至少是可以被九条凛的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