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地面的积水如同洼谷的镜子，卫子青一脚踹过石子，翻起水面的涟漪。
两个小时前，卫子青看到了苏白溪又重回了过往生活的怀抱，果然她这种人没办法在日复一日的孤独找到锚点并以此活下去。
卫子青翻身上树继续跟踪着苏白溪，她倒要看看苏白溪喝完酒后，又会去干什么。
“班长，你周末这么晚，叫我出来干什么？”对面的圆脸女孩一脸无语，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橙汁。
“你觉得我风评怎么样？”
“非常好，大家都很喜欢你。”圆脸女孩一心只想早点撤退，谁知道苏白溪大晚上的不睡觉，又发的什么疯。
于是圆脸女孩又吃了口曲奇饼干，肯定的说道。
“班长，你的风评真的没问题。”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小圆脸走之前又拽了两块曲奇饼干，饼干里面有一股黄油的香味，还有一种红茶的混合味道，口感很独特。
苏白溪笑眯眯的拽着圆脸女孩的手，又往她手里塞了两块曲奇饼干，然后从背后拿出一个礼盒。
礼盒是由真丝绸缎和细碎的珠光点缀，每一个缎面的折角都如同精心设计过一样，这样珍品应该摆在柜台供人欣赏，而非作为一个装饼干的盒子。
苏白溪示意圆脸女孩打开盒子，见她没反应，于是自己上手，里面的饼干的香味四溢开来，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
“和我说实话。”苏白溪把礼盒往小圆脸的怀里一推，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口橙汁。
“班长，你今天怎么会喝橙汁。”圆脸女孩这时才注意到苏白溪喝的是橙汁。
“最近在戒酒。”苏白溪偏过头，若有所思的说。
“和我说实话吧，我知道我的风评一向很烂，你也没必要骗我。”
“其实别人说我的那些话，我也大约能猜到些。”
苏白溪又饮了一口橙汁，不过姿态依旧像在喝酒。
“无非就是诸如渣女，滥情之类的。”苏白溪向前靠近，直视着圆脸女孩的眼睛，眼神充满勾人心魄的意味，琥珀色的眼睛在暖光灯下变得带了些倾颓的意味。
像是胶片里才会出现的眼神，明明是在摄人心魄，嘴角却又噙着一丝苦笑。
苏白溪当然知道哪个角度的自己最完美无缺，但无论多么具有诱惑力的皮囊，都抵挡不住一颗正在溃烂的心。
“班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圆脸女孩恋恋不舍的把礼盒还给了苏白溪，语气变得低迷，她觉得真是诡异无比，她觉得什么都有苏白溪在此刻给了她一种一无所有的错觉。
“和我说说，就当是陪我聊天。”
“再说了，我又不爱吃饼干，不送给你，也是放在家里积灰。”苏白溪不甚在意的把礼盒推到圆脸女孩的面前，语气带着些微不可察的落寞。
“其实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的每段感情的保质期太短。”圆脸女孩观察着苏白溪的反应，斟酌着用词。
“这评价不是别人的，是你的吧。”
“这也太温和了。”苏白溪又点了杯葡萄汁，她觉得这个果汁好歹和酒还有些关联。
当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圆脸女孩又说。
“班长，我也是别人。”
苏白溪没说话，默认了她这句话的正确性。
“那别人还有什么看法？”苏白溪又问。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根本就不是在恋爱，也能感觉到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更多的像是在消遣。”圆脸女孩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但说完了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开始咬吸管。
“你说的没错。”苏白溪全程眼皮子都没抬，盯着自己的手指甲盖。
“班长，你不否认吗？”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什么要否认。”苏白溪喝了一口葡萄汁，觉得相比葡萄酒真是差远了。
“可是你不觉得是在诋毁你吗？”圆脸女孩反问苏白溪道。
“我的名声早就烂透了，谈不上诋毁，实话而已。”苏白溪大方的说。
“班长，你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吗？”
苏白溪在一刻突然眼眸微眯着，气氛有些微妙，不过顷刻间苏白溪神色如常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认识的苏白溪从来不在意什么风评不风评的。”小圆脸笃信的说。
“也许吧。”苏白溪却是不想聊这个话题，她感觉自己最近真是病得不轻，又是戒烟又是戒酒，把自己搞的精疲力尽，还偏偏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苏白溪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她觉得路灯下的飞蝇吵吵嚷嚷的。
不同以往任何一次回家，这次她是全程清醒的走回去的。
月亮就在树梢上面，苏白溪一个人站着看了很久，连树梢上下来给人都没发现。
卫子青拍了一下苏白溪的肩膀，苏白溪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看月亮的时候。”卫子青把解酒药递给她。
“我没喝酒。”苏白溪一看那个包装就知道是什么药，那次那盒估计也没机会吃完了。
卫子青疑惑的皱着眉。
“很难理解吗？我最近在戒酒。”苏白溪看到卫子青一脸不信的样子就来气。
卫子青更加疑惑的皱眉。
“我说的话，就有这么不可信吗？”苏白溪嗔怒的看了卫子青一眼，这样的表情在那张脸上却显得生动魅惑。
“我看到你进酒吧。”
卫子青面无表情的说，苏白溪却觉得她说这话倒显出了两分委屈，当即只觉得自己想多了，卫子青这种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怎么可能……
“你喝酒吗？”苏白溪试探的问。
“不喝。”卫子青觉得没有比酒更难喝的东西了。
“那你去酒吧干什么？”苏白溪当即追问道。
“去逛逛。”卫子青的借口实在蹩脚。
“你不会还在跟踪我吧。”苏白溪笑起来像一只找到趣事的狐狸，她那种想要消遣的恶趣味又浮上心头。
“高冷小姐，你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苏白溪就是单纯的在打趣，她还是想看到卫子青不淡定是什么样子，不过根据过往的经验，这招大抵没有用。
出乎意料的是，卫子青没否认。
苏白溪也没多想，全当卫子青是厌倦了她的把戏，毕竟新鲜感这种东西总是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流逝。
很久之前，苏白溪参加过一场联姻的婚礼，那时她尚且在上初中，但心智已远超常人。
当时的苏白溪明明是在参加婚礼，却有种倒计时的感觉。她想当明天过去之后，就是无尽的柴米油盐，如果这样，那个新娘还依然愿意说出“我愿意”吗？
苏白溪清楚的知道爱和厌弃是有界限的，失去新鲜感后，疲软的身体就会在红尘里变成两具游魂。
明明是旁观者能预见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然后呢，在将来无穷无尽的争吵中，心怀鬼胎的痴缠一生。面目全非的质问对方，“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因为苏白溪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从新婚燕尔到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过才八年而已。
苏白溪回过神来，看着一言不发的卫子青，想来面前这个人也已经对自己失去新鲜感了。
这样一想，苏白溪的渣女心思上涌，从来都她厌弃别人的份，断没有别人先对她失去新鲜感的份。
苏白溪一点点靠近卫子青，玩弄一样的靠近卫子青的嘴唇，到两人气息交织最紧密的时候，双唇即将相贴的一瞬。
卫子青的食指和中指相并封住了苏白溪的唇，苏白溪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对面之人的不解风情，甚至还有些对自己魅力对卫子青无用的恼怒。
不过这些苏白溪反而淡然一笑，她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思考着如果真的吻上了，那她的烟酒反而白戒了。
“你不用这样对我。”卫子青淡淡的说。
只有卫子青自己清楚，她不喜欢苏白溪对待别人的方式，更不喜欢苏白溪对待感情的方式，轻飘飘的，只要得到了就随时会丢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