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吗?晴蓝悠太的人生已经全部赌在这一件事上了。
她清楚的知道,只要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即将开始的比赛,晴蓝悠太回头看了一眼御影司,御影司就一直坐在轮椅上,视线就在她的身上。
于是晴蓝悠太对御影司笑了笑,那个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和煦。
御影司意外的回应了她,毕竟御影司对这种事情一向木讷无比,但此刻却在向她招手。
晴蓝悠太嘴角咧的更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御影司,想起了她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在B市那个僻远的康复中心,当年那场大火让这个地方不复存在,虽然算不上遥远,但终归是往事的一部分。
晴蓝悠太觉得御影司虽然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强硬,但好像内心有一块地方已经开始变得柔软。
但来不及多想了,枪已经响了,晴蓝悠太跑起来,双臂自然的摆动
头顶的太阳高悬于空,让晴蓝悠太根本睁不开眼,白晃晃的光已经让她的身体起了过敏反应。
只是起了一点点红色的点,晴蓝悠太根本没放在心上。
从以前开始晴蓝悠太就很羡慕晴蓝悠扬能够在赛场上自如的奔跑,那个时候的晴蓝悠太还是个身体脆弱的病人。
病房里的各种药品混合的味道一直是晴蓝悠太的噩梦,而噩梦的尽头总会出现晴蓝悠扬给她展示奖牌的环节。
晴蓝悠扬就那样笑的很坏的样子向她炫耀,那么的张扬,那么的耀眼。
“怎么吗,这个奖牌好看吧,我就知道我可以的。”
“小扬,是最棒的。”晴蓝悠太最后只是干巴巴说了这样一句,她藏起眼中的落寞,全部化为某种对晴蓝悠扬的羡慕,好像借此就能了无烦恼的活下去。
“下次等你病好了,你也可以去观众席上看我比赛。”晴蓝悠扬毫不在意的把奖牌向空着一扔,甩着袋子对晴蓝悠太说。
看着如此吊儿郎当的晴蓝悠扬,或许只有晴蓝悠太知道她是如何在夜里一遍遍的擦拭这块奖牌,绝非这样轻佻的态度。
“观众席吗?”晴蓝悠太在心里默念道,没有说出口。
晴蓝悠太每次看到晴蓝悠太能够在赛场上奔驰,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就与日俱增。
也许是上天眷顾,晴蓝悠太的手术一次就成功了,于是她出现在了B市那个康复中心。
手术之前的时光像一团红线,只要想起就会让晴蓝悠太被巨大的恐惧裹挟着,感觉身体中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红线搅断。
昏暗的病房,无休止的点滴,身边没有任何朋友的孤独,以及那块晴蓝悠扬给她看过的耀眼的奖牌。
晴蓝悠太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阴暗,她快嫉妒疯了,她觉得自己深深的嫉妒着晴蓝悠扬的一切。
嫉妒她矫健的身姿,嫉妒她的健康,嫉妒她取得的胜利,嫉妒她可以如此张扬的活着。
但是这样嫉妒没有持续多久,在手术成功后,就已经消失了,转变成了对胜利的病态渴望。
晴蓝悠太渴望可以和晴蓝悠扬一起比赛,堂堂正正的打败她,打败过去时光全部的心魔。
但晴蓝悠扬自从拿了那个奖牌之后,就再没有机会上场,因为她检查出了怪病,免疫缺陷病几乎是无解。
所以,晴蓝悠太的希望又一次落空,她突然好讨厌自己,为什么要嫉妒晴蓝悠扬,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嫉妒诅咒了晴蓝悠扬。
晴蓝悠扬那样一个张扬任性的人,居然变得有些阴郁,只是在病房日复一日的看书。
晴蓝悠太几乎一看到晴蓝悠扬就觉得是自己害了她,是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嫉妒可能被哪个神明听到了,所以可能神明惩罚错了人,毕竟她们的名字那么像,所以该一直苟活于病房的明明是她。
晴蓝悠太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御影司相信她一直是那样开朗阳光,实际她不是的,她是如此不堪。
所以晴蓝悠太很喜欢对御影司笑,她喜欢御影司被她的笑容辐射到的愣神模样。
因为御影司是真的希望她开心,所以晴蓝悠太笑的时候都格外真挚。
如果不是在医院的这么多年,晴蓝悠太原本就应该是这样阳光开朗,没有一丝阴翳杂质的模样。
但那些对晴蓝悠扬日复一日的嫉妒,在晴蓝悠太心中留下了阴霾,让她知晓了自己的罪恶,深深的厌恶着自己。
康复中心的日子,晴蓝悠太发现只要呆在御影司身边,内心那些龇牙欲裂的声音就会全部消失。
可能御影司上辈子是一只镇鬼的钟,不管身处什么环境能岿然不动,那她晴蓝悠太就是一只内心不安的鬼,天然的被那种无喜无悲的气场吸引了。
那段时间,晴蓝悠太每天都能难得的入眠,自从晴蓝悠扬出事以来,她就快被内心的歉疚感折磨疯了。
太阳依旧刺眼,其实比赛时间很短,只是身处其中的人会感到漫长。
晴蓝悠太已经感觉到了喉咙的灼热,但她只觉得是呼吸过快带来的痛苦。
御影司皱着的眉就没放松过,她已经感受到了晴蓝悠太的异常,上次看到这种情形还是在晴蓝悠太被背去校医务室的时候。
于是御影司终于忍受不了,对着晴蓝悠太的方向喊道,“停下,笨蛋。”
御影司觉得是比赛又如何,这次赢不了还有下次,但是如果再次晕倒恐怕会很难醒过来。
晴蓝悠太没听,继续加速着,但脸却朝着御影司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有些哀伤。
这恐怕是晴蓝悠太唯一一个带着哀伤的笑容,很快她就感觉到喉咙有淡淡的血腥味。
终点这种东西怎么会这么遥远,晴蓝悠太的头已经有些发昏,天旋地裂的感觉麻痹着神经,可跑步的姿势愈发标准,这纯粹是一种执念带来的肌肉记忆。
天知道她晴蓝悠太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她才不要只能坐在观众席上。
医院的夜晚那么黑,那么静,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裁判,她会死的,让她停下来,求你了。”御影司生平第一次如此声嘶力竭的吼着。
裁判询问着,“五号选手放弃要放弃吗?”
“不放弃。”
“我死都不放弃。”
这两句话几乎耗空了晴蓝悠太所有的力气,她早就想这么说了。
晴蓝悠太越过终点线就倒下了,她想太阳总算不那么刺眼。
御影司痛恨自己不能直接跑上去把晴蓝悠太拉下来,是比赛又如何,她只想要晴蓝悠太活着。
晴蓝悠太终于赢了一次,这是她18岁的生命中第一次赢,也是最后一次。
御影司在哭,只是麻木的掉下眼泪,摇晃着晴蓝悠太已经倒下的身躯,医护人员围在一旁抢救。
“笨蛋,你起来。”
“笨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笨蛋……”
“我答应你,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再也不叫你笨蛋了。”
医护人员宣告抢救无效,呼吸衰竭而死,年轻的冠军还没来得及声名鹊起,就已经悄然陨落。
晴蓝悠太死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晴蓝悠扬死在冷冽的寒风中,相隔南北半球,双生子,同生同死。
当工作人员把属于晴蓝悠太的奖牌递给了御影司,御影司想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却只剩下一个人和一块奖牌。
握着那块晴蓝悠太唯一的奖牌,御影司想赢有那么重要?
御影司之所以觉得不重要,是因为御影司此前的人生已经赢过很多次了,而且她清楚的明白不管赢了多少次,只要输一次就等于从来没赢过。
御影司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如果她从一开始就阻止晴蓝悠太参加比赛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很多事情在没发生前,人永远无法判断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