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的马车停在麦田边缘时,车轮碾过未熟的麦秆,发出细碎的断裂声——那声音像极了皮兰德罗斯昨夜听见的,村民藏在草垛里的呜咽。
马车帘被掀开,下来个穿紫绒长袍的男人,领口绣着双层十字架,指节上套着翡翠戒指。他手里托着个嵌金的木盒,走到皮兰德罗斯面前时,笑容里裹着蜜似的甜:“皮兰德罗斯先生,主教大人说您是个‘懂时务’的人。”
木盒打开的瞬间,金币的光晃了眼——里面铺着半盒金币,还有一枚银质徽章,刻着“教会执事”的纹样。“这是一点心意,”使者的指尖划过徽章,“只要您愿意归顺,之前‘异端同伙’的罪名全免,还能当教区执事,管三个村落的粮税。”
皮兰德罗斯没看木盒,目光落在使者身后被碾倒的麦秆上。风卷着麦芒吹过来,粘在他的袖口,像在提醒他前几日那个被教会烧了麦田的村落——老妇人抱着焦黑的麦穗哭时,手里攥的就是这样的麦芒。
“归顺?”洛萨先按捺不住,剑鞘在地上顿了一下,“你们抢村民的赎罪粮,烧他们的房子,现在用这些脏钱收买人?”
使者脸上的笑淡了些,却没看洛萨,只盯着皮兰德罗斯:“先生该知道,阿瓦尔一世陛下很快会亲征南方。您现在站错队,最后只会和那些刁民一起,被马蹄踩进泥里。”他顿了顿,又添了句诱惑,“您不是爱讲故事吗?归顺后,教会会让您写‘正统经’,让所有村落的人都听您的故事——这可比您现在‘偷偷摸摸’传递信念,体面多了。”
皮兰德罗斯终于抬手,却不是去接木盒,而是握住了“野火”剑的剑柄。剑鞘上的麦穗纹蹭过掌心,带着朝阳晒过的温度。“我讲的故事里,从没有‘用别人的苦难换体面’的角色。”他声音很稳,目光扫过远处正在修农具的铁匠,还有蹲在田埂上采薄荷的埃拉拉,“你们说的粮税,是村民冬天的口粮;你们说的‘正统’,是把孩子手里的麦饼打落进泥里的理由——这样的‘归顺’,我要它做什么?”
使者的脸色沉了下来,翡翠戒指在木盒上敲出清脆的响:“先生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您以为凭几个村民、一把破剑,能挡得住教会的骑士团?”
“挡不挡得住,不是你说了算。”凯尔突然开口,手里的马鞭指向麦田,“你看那麦子——一颗麦粒落在土里,能长出一穗;一穗麦子撒在田里,能漫成一片海。我们现在不是一个人,是无数个想守护麦田的人。”
埃拉拉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小包蒲公英粉,轻轻撒在使者的马车旁:“这粉除了能消马蹄声,还能让车轮粘住麦秆——你们来的时候碾倒的麦子,总得留下点‘纪念’。”
使者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又看了看远处村落里投来的警惕目光——那些村民手里的锄头、镰刀,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片小小的刀锋海。他突然觉得手里的木盒沉了起来,那些金币的光,竟比不过田埂上一朵蒲公英的绒毛亮。
“好,好个‘不可收买’。”使者猛地合上木盒,转身钻进马车。车轮转动时,果然被麦秆缠住,走得磕磕绊绊,像个狼狈的逃兵。
皮兰德罗斯看着马车消失在山路尽头,低头摸了摸“野火”剑——剑鞘上的麦穗纹,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他说得没错,教会的骑士团很快会来。”他抬头看向同伴,眼里却没有惧色,“但我们也没闲着——铁匠在打镰刀,村民在种新的麦种,我们的信念,会像这麦田一样,越长越密。”
洛萨点头,剑刃出鞘半寸,映出麦田的金色:“下一次,就不是谈判了。”
凯尔笑着拍了拍皮兰德罗斯的肩膀:“怕什么?我们有火,有麦田,还有彼此。”
风又吹过麦田,麦芒落在皮兰德罗斯的手背上,比之前更暖。他知道,这场对抗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手里的剑还在,身边的人还在,心里的火就不会灭——因为真正的信念,从不是用金币能收买的,而是用无数人的坚守,在土地上扎下根,长成永远不会倒的光。
“走,去告诉村民们,多打些镰刀,也多晒些麦子。”皮兰德罗斯率先迈步,四个身影朝着村落走去,身后的麦田在风里起伏,像在为他们的信念,唱着永不停止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