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二层充斥着旧纸张和油墨味道，这里空无一人，菲洛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便开始了新一天的练习。
距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之后菲洛儿肯定不会在有这么多的时间研究符文，她越发认真起来。
奇妙的是，她研究这些符文学书籍，竟然逐渐忘了自己的动力是完成卡娜莉的任务，而是被符文学本身严谨的体系所吸引。
菲洛儿前世就很爱看书，文学名著、大部头、多卷本，甚至是繁体字的竖排旧本，她都爱看。
那时，也是这样的霉味就缠绕在她周围，她常常读得人有些发木，连上课时都仿佛心连着别处。
她能在各种各样的作品中找到快乐，如今在符文学中也是一样。
符文回路看着有些像前世的电路，不过构成回路的元件却完全不同，因而前世的知识并不完全适用，不过这仍然给了菲洛儿一个独一无二的视角来理解这个全新的学科。
这种视角给了她便利，两天过去，她已经看完了大半本的符文入门。
不过每当菲洛儿将目光投向那块来自卡娜莉的符文板时，巨大的无力感便会再次袭来。
她还是完全看不懂。
如果说符文入门教的是怎么接灯泡，那想修复卡娜莉的符文板，简直是要她去设计最新的cpu。
“要修复这块符文板得到猴年马月，等到那时候，霍格特都要破产了吧。”
菲洛儿放下羽毛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想到自己的王国，菲洛儿不免有些走神。
父王肯定没有把鸡蛋都放在卧底任务这个篮子里，不过她也不知道他还想了什么昏招，那个不靠谱的父亲，除了把她送过来，什么也没告诉她。
这几天在魔女学院的经历，改变了菲洛儿许多对魔女帝国的刻板印象。
她从小就听说过关于魔女的历史。
最初，魔女只是零星地出现在世界各处，被人类视为异端而惨遭狩猎。
北方诸国甚至为此达成了合作，成立了所谓的审判庭，这个组织可以随意跨越国境，将任何一个刚刚觉醒，对自身力量还懵懂无知的少女绑上火刑架。
但是在南方的米提斯帝国，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这里不将魔女视为异端，而是和她们和平相处，展开合作，发展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社会体系。
三十年，米提斯国王公然迎娶一名强大的魔女，这一决定无疑越过了北方诸国的容忍极限，他们组成联军，以净化异端为由，向米提斯发起了突袭战争。
然而，历史的走向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魔女的协助下，米提斯抵挡住了北方诸国的一次次进攻，最终，联军被迫签订了互不侵扰协定。
十年前，米提斯国王辞世，他的妻子艾芙洛上位，成为米提斯的女王。
之后，魔女帝国就如同一个传说般，消失在了北方诸国的视野中。
正因如此，外界对魔女帝国的传言愈发可怕，像这里的普通人都只是魔女的玩物啊，奴隶啊之类的。
然而，根据菲洛儿这几天的观察，魔女帝国中普通人和魔女是和谐相处的。
魔女更像是社会的精英阶层，她们是学者、是工程师，是边境的守护者，受人追捧与尊敬，而不是被恐惧和厌恶。
霍格特夹在北方诸国和魔女帝国之间，两边不讨好。
北方诸国多次试图让军队进驻霍格特，从而让霍格特成为监视魔女王国的桥头堡。
而南部的魔女王国同样完全不敢招惹。
虽说父亲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感觉，但他能在这中间斡旋这么长的时间，也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菲洛儿叹了口气，她的卧底计划本质上是要让霍格特也能创造魔女，难道说父王想再制造一个魔女帝国？
细思极恐啊，他想两只拳头打人不成。
“你来的还真是早。”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有些疲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菲洛儿吓了一跳，差点把书堆撞翻，卡娜莉就站在门前，她穿着和普通学生一样的制服，巨大的魔女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完全看不出她就是王女。
“王女殿下。”
菲洛儿赶紧起身带着尴尬的红晕行了屈膝礼。
“你的宫廷礼还挺标准，不过在这里我只是你的学姐，这些礼节完全没必要。”
她径直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大部头，转而随手拉开菲洛儿身旁的椅子，转身坐下。
“我也没想到你在这里，我只是来取一个孤本。”
卡娜莉无精打采地说，随手拿起一本菲洛儿的书，看了看标题。
“都是基础教材，你打算从头开始学习符文学？”
她又翻了几本，忽然展颜一笑。
“这个《符文学，彻彻底底的伪学》是怎么回事。”
“啊，我只是看标题比较新颖。”
菲洛儿看着自己的脚尖，脸颊烫得要命。
卡娜莉放下那些书，目光转而放到菲洛儿的那些符文板上。
她漠不关心地拿起几张，看了看，只是点点头。
菲洛儿想揣摩一下卡娜莉的情绪，但王女殿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你的方向错了。”
她随口说道。
“你的能力似乎不止吸取能量和修复符文板，你对符文板的绘制也有天然的优势。
“与其从头开始学符文板，不如直接重新临摹那块符文板，或许可以让你更快知道修复这块符文板的方法。”
“可是，王女殿下，这块符文板太过复杂，我确实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卡娜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她站起身，将那本厚重的孤本夹在腋下，似乎准备离开。
但卡娜莉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帽檐下的阴影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
“跟我来顶楼图书馆，我把那块符文板的分解图给你。”
她想了想，补充道。
“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看来...不给你个正式身份不行了。
“好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学徒了。”
“王女殿下？”
菲洛儿直起身子，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我原以为你想成为我的学徒，只是想利用自己的能力，攀附上我的势力。”
“那现在...您改主意了？”
“不。”
卡娜莉终于回过头来，回答得十分坦诚。
“毫无疑问，你想成为我的学徒，依旧带着很大的功利心。
“不过，从你刻录的符文板来看，你似乎确实是一个很有天赋，懂得如何‘思考’的研究者。或许我也只有依靠你，才能修复那块我早已放弃的符文板。”
成功了。菲洛儿的目标，以一种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达成了。
不知为何，菲洛儿并未感到预想中的狂喜。
“好的，王女殿下。”
她看着卡娜莉真挚的眼神，缓缓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