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悻悻地撇撇嘴，嘟囔着“开个玩笑嘛”，转身走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散开，但偶尔还是会有好奇或讥诮的眼神瞟过来。
何灯红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忍着浑身仿佛散架又同步着灼痛和碎裂感的诡异不适，重新抓起纤维袋，沉默地继续清理建筑垃圾。
他每一弯腰，每一次拖动沉重的袋子，都牵扯着来自分身的痛苦，以及精神上巨大的疲惫。
与此同时，公济世浴淋市分部，活体建筑的D级单元外。
隋洛文眨了眨她那双清澈的、带有洛书九宫格图案的蓝色眼睛。
她看了看眼前焦黑破碎、还在微微冒着青烟、做出好像在拖动什么东西的动作的荷玖禄，又回想了一下刚才赤乌兔的话和荷玖禄激动的反应。
她似乎理解了点什么，但又没完全理解。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因为荷玖禄突然的喊叫和怪异的举动而表现出任何情绪。
赤乌兔趴在研究员的肩膀上，纽扣眼睛闪烁了一下：
“记住，你们俩要随时待命哦~隋洛文，先跟我来，有些规矩和常识得告诉你，毕竟你可是我们浴淋市分部的正式二号员工了！”
何灯红继续埋头苦干，尽量忽略周围偶尔投来的目光。
李强虽然没再直接嘲讽，但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依旧让人不舒服。
下午的工时变得格外漫长，每一次休息间隙，何灯红都恨不得立刻睡过去，但又被工头吆喝着起来干活。
终于熬到日落收工，工头老张给大家结了当天的工钱。
拿到那薄薄一叠钞票时，何灯红才感觉实实在在握住了点什么。
“小子，”
结账时，老张单独叫住了他，语气比白天缓和了些，“身子不舒服就别硬撑，真出事了算谁的？以后还来不来？”
何灯红捏着钱，点了点头：“来的，张哥。今天……谢谢。”
老张摆摆手：“行了，赶紧回去吧，脸色还差着呢。”
何灯红推着那辆破自行车，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回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却照不进他内心的纷乱。
回到狭小安静的公寓，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看了一眼自己在路上顺便操控着飞回公寓的窗户、现在安静站在角落的分身荷玖禄，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疲惫感同时涌上心头。
他和她同时瘫倒在床上，甚至连叹气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赤乌兔的信息。
“吱咕~今日工作总结：成功封禁‘异物’食心虫人参果（已归档），遣返‘异常’个体‘真元子’（疑似来自某个修仙类洞天）。”
“娥姝‘荷玖禄’轻伤，‘隋洛文’无伤。报酬：无。提示：保持手机畅通，下次任务时间未知。P.S.你的新队友很安静，不错吧？”
何灯红和荷玖禄同时看着屏幕，连翻白眼的动作都完美同步。
没有报酬，出生入死，差点被雷劈碎、被捏爆、被寄生转化。
结果就是“轻伤”和一句“无报酬”，总不可能以后还要受更严重的伤吧？
他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
英雄？拯救？他摸了摸口袋里那点微薄的工钱。
此刻，他只是一个疲惫不堪、需要思考明天伙食和房租的十八岁青年。
而另一个他，是一个穿着军装、拥有诡异力量、必须时刻准备着与超自然妖怪战斗的十二岁少女。
生活清贫，宇宙宏大，而他的日常彻底一分为二，光怪陆离，却又该死的现实。
窗外的浴淋市华灯初上，那座由活体正方体构成的公济世分部在夜色中无声运行，外人无人知晓其内部的可怖与玄奇。
城市的阴影里，或许又有新的“异常”或“异物”或“异境”正在悄然渗透。
随后，他几乎是机械地加热了简单的食物，沉默地吃完。
他操控荷玖禄坐在房间角落的旧椅子上，自己则瘫倒在床，又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翻看新闻。
果然，中午公园的骚动已经有了零星报道，但大多语焉不详，只说是“突发群体性精神失常事件”和“不明气体泄漏可能”。
配上的视频经过大量马赛克处理，根本看不清细节。
微言和扣扣群里倒是流传着更清晰的版本，标题耸人听闻——
“公园惊现魔法少女大战猥琐大叔！”
“修仙老道现场发癫，路人竟生吃人指果！”
但传播范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限制着，未能形成大规模热点。
“看来公济世或者说上面的力量已经开始介入了……”何灯红和荷玖禄同时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顶端和荷玖禄的视野角落同时弹出一条紧急新闻推送，来自国家电视台。
【今日晚间19点整，新闻联播将插播重要公告，事关国家安全与公众知情权，请全体市民准时收看。】
类似的推送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全国所有人的电子设备上。
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何灯红，他立刻用手机打开了新闻联播的直播流。
晚上7点整，熟悉的新闻片头曲过后，两位主播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各位观众，晚上好。”
“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国家宣布成立全新职能部门‘公共异常事务管理与宇宙重合应对总局’，简称‘公济世’。”
“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画面切换，首先出现的竟然是浴淋市市中心那个由巨大活体正方体构成的公济世分部，镜头从各个角度展示了它的宏伟与诡异。
紧接着，画面又快速切换，展示了全球其他主要城市的奇观——
纽约上空悬浮着的、由无数齿轮和光翼构成的巨大钟楼；伦敦地底升起的、覆盖着苔藓和符文巨石的环形山。
东京湾内凭空出现的、被霓虹灯和鸟居环绕的朱红色巨塔……每一个建筑都违背常理，散发着非人间的气息。
“据悉，”主播的画外音沉稳地响起。
“‘公济世’并非地球本土机构，而是来自一个与我们宇宙紧密联系的、被称为‘意识世界’的子宇宙的友好文明所建立的多宇宙联合组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