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灯红自己在学校时就常常被欺凌，以前他选择了以暴制暴的方式，谁欺负自己就揍回去，结果他很快就成为了父母、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坏学生。
他们可不会去管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们用惯性思维先入为主的认为何灯红打架就是为了取乐，而不是为了“夺回”安稳的生活。
实际上，他讨厌打架。
但如果和欺凌自己的人打一场后就能继续过平静的日子，他也就只能选择这么做，但他又觉得这种方式对隋洛文不好。
他也更不可能提议隋洛文去把欺负自己的人都杀了，就算隋洛文现在拥有了非同寻常的力量，做事也不可能不留痕迹，总会被查出来。
更何况杀了这些同学，那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人呢？是不是也要见一个杀一个？
最后一路走上极端，成为一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犯，永远也过不上正常的生活？只要觉得谁惹到了自己，就直接当场报复回去？
荷玖禄想到这里，渐渐的开始有了一个主意，只是她不打算说出来，让隋洛文有机会推脱或者知道。
何灯红操控着荷玖禄的面庞，努力让表情显得温和而非那副惯常的厌世脸。
过了好一会儿，荷玖禄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声音放得比平时轻柔了些：
“说起来……你平时上学，也挺辛苦的吧？既要应付这些，还要……嗯，执行任务。”
荷玖禄尽量让话题显得自然，“是在哪所学校来着？我记得赤乌兔好像提过一嘴，我给忘了。”
隋洛文侧过头，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用手语比划出了学校的名字——浴淋市希望小学。
“希望小学啊……”
荷玖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几年级几班？你们班同学……多吗？”
她问得有些含糊，像是在闲聊。
隋洛文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这位前辈突然关心起她的学校生活有点奇怪，但出于这段时间建立起的信任，她还是老实比划道：
“五年级二班。同学……三十多人。”
“哦。”
荷玖禄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下方掠过的街区，仿佛在记忆方位。
“那……平时总找你麻烦的那几个……他们坐哪儿啊？我是说，在教室里。免得以后我去找你……嗯，万一碰上了，也好有点数。”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语气尽量显得随意。
隋洛文微微偏头，似乎更困惑了，但她并没有多想。
她信任荷玖禄，这位前辈虽然有时看起来很凶，说话也很难听，但战斗时总是冲在前面，而且……刚刚还倾听她的烦恼。
她纤细的手指再次动起来，仔细地描述着那几个主要嘲笑她的同学的座位位置，甚至连带他们的名字和特征也一并比划了出来。
何灯红认真地“听”着，通过分身的眼睛，将每一个细节——
名字、外貌特征、在教室第几排第几列——都牢牢刻进本体的记忆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像有一个冰冷的记事本，一页页清晰地记录下这些信息。
问话告一段落，气氛稍稍沉默。
荷玖禄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别扭地清了清嗓子，尽管分身并不需要： “那个……隋洛文。”
隋洛文抬起眼看着她。
“我平时……嗯，情绪一上来，嘴里偶尔会蹦出些很难听的字眼。”
荷玖禄的视线飘向一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像‘超你妈’、‘滚蛋’之类的……这习惯很不好，是个坏榜样。”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你千万别学。我以后……我也会尽量注意，少在你面前说这些。”这是何灯红的真心话。
他自己生活困顿，偶尔暴躁口嗨是发泄，但面对这个十岁、经历又如此坎坷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得更好点。
让荷玖禄没想到的是——
隋洛文看着她，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眨了眨，然后嘴角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涩却真实的微笑弧度。
她抬起手，慢慢比划道：“没关系，前辈生气的时候，很有活力。而且……”
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然后才继续比划：“‘超你妈’……听起来，很有力量。”
比划完，她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快速低下头，耳朵尖微微泛红。
荷玖禄：“……”
何灯红的本体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更让他措手不及的还在后面。
隋洛文重新抬起头，眼中的好奇压过了之前的羞涩。
她看着荷玖禄，手指带着一丝试探，小心翼翼地比划出一个问题：
“前辈……您以前，是什么样的呢？也遇到过……像他们那样讨厌的人吗？”
荷玖禄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透过分身的眼睛，何灯红能清晰地看到隋洛文眼中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探寻。
那是一种孩子对信任的人的好奇，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寻求共鸣的期待。
然而，这个问题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何灯红最想掩盖的秘密——
荷玖禄光鲜战斗的姿态下，那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高中肄业的、十八岁男性自由职业者的本体。
一股强烈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何灯红，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同步率似乎都因此产生了细微的波动，导致荷玖禄的飞行轨迹出现了一刹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偏移。
他该怎么回答？
讲述何灯红那乏善可陈、甚至有些狼狈的过去？绝对不行。
临时编造一个属于“荷玖禄”的、辉煌或者至少是正常的童年？
那谎言太过拙劣，而且对隋洛文是一种辜负。
或许，直接将自己的真实社会身份说出来后，隋洛文会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因而产生对自己的不信任和隔阂？
虽然何灯红觉得隋洛文不会故意把自己本体的身份说出去，但万一她说漏嘴了呢？
那样不仅仅只是社会性死亡那么简单，荷玖禄本体的存在暴露出来后，大家就都知道只要弄死荷玖禄那脆弱的本体，就能直接让荷玖禄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