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玖禄的声音依旧沙哑漏风，但语气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试图显得豪爽的意味，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隋洛文身上。
隋洛文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犹豫。
她看了看荷玖禄那惨不忍睹的状态，又感知了一下对方口袋里那有限的“资金”，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比划着，用手语表达道：
“前辈，我……一碗阳春面，再加一杯白开水就好。”
她刻意选择了最便宜、最不会给人添麻烦的食物。
荷玖禄心中微微一涩，这孩子的懂事有时候更让人心疼。
她刚想说什么，旁边的绿坝却突然举起了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某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我知道！”
绿坝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音特有的清脆，但语调却模仿着小孩抢答问题的雀跃，“我吃柠檬！”
“嗯？”
荷玖禄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吃……柠檬？直接吃？
绿坝看到荷玖禄疑惑的表情，似乎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连忙补充道，同时调动数据库里储存的相关菜名：
“还有还有！‘四斋蒸鹅心’！‘香翅捞饭’！‘香精煎鱼’！还有……‘食不食油饼’！”
她报出的菜名一个比一个怪，有的听起来像是网络梗，有的则根本不像正常菜谱上的名字。
荷玖禄听着这一连串稀奇古怪的菜名，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带暴露在外的上排牙齿都显得有些狰狞。
她大概明白了，绿坝这家伙，估计是把不知道从哪个网络角落扫瞄到的、真假难辨的“美食”信息都给搬出来了。
那个“柠檬”，大概是想喝柠檬水？
“行，我都记下了。”
荷玖禄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四斋蒸鹅心”、“香翅捞饭”这些莫名其妙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找到地方，看看人家有没有吧。”
她们飞越了满目疮痍的市中心，终于在靠近城市边缘的地方，找到了一家依旧亮着灯、看起来还在营业的中式餐厅。
招牌上“客常来家常菜”几个字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三人收敛周身逸散的能量波动，缓缓降落在餐厅门前略显冷清的街道上。
当她们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路灯下，走进餐厅玻璃门透出的光晕中时，瞬间吸引了周围零星路人和餐厅内食客的目光。
眼前的景象堪称惊悚：
为首的军装少女，下巴不翼而飞，露出森白的上排牙齿，浑身上下布满焦黑和撕裂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内部蠕动的血肉和隐约的骨骼。
黑色的军装破破烂烂，猩红的绶带也沾满了污迹，唯有那只完好的右眼中，红色瞳孔内的黑色交叉图案依旧冰冷。
她身旁飘落的少女更惨，左半边身体几乎完全消失，断面狰狞，剩余的脏器勉强被某种力量包裹着没有完全散落，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
最后那个穿着科技长袍、有着翠绿挑染短发的女孩稍微好点，但也是浑身瘫软，像是个被拆坏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人偶。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路边一个正准备进餐厅的女孩口中发出，她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也浑然不觉——
只是惊恐地指着荷玖禄三人，脸色煞白。
餐厅内，靠近玻璃窗的几桌食客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异常，瞬间鸦雀无声。
有人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撞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这些伤势，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
然而，就在这片惊惧的寂静中，几个一直蹲守在餐厅附近、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的年轻人，在短暂的愣神后，眼中猛地爆发出极度狂热的光芒。
“是荷玖禄！还有隋洛文和绿坝！是她们！活的！”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激动地大喊起来，声音都在颤抖。
他完全无视了她们身上那足以让任何人做噩梦的恐怖伤势，直接冲了过来，脸上充满了崇拜和兴奋：
“荷玖禄！看这里！我是你的粉丝！你刚刚在市中心战斗了对不对？！太帅了！那个眼球！啊啊啊！”
另一个女生也激动地跑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隋洛文：“洛文！你没事吧？天啊，伤得好重……但是好坚强！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还有人对绿坝挥舞着手臂：“绿坝！你的认知护盾太厉害了！下次直播什么时候？！”
这些狂热的粉丝仿佛自带滤镜，完全忽略了三人濒死的惨状，只将她们视为力量和荣耀的象征。
他们争先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喜爱，甚至有人试图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荷玖禄皱了皱眉，仅剩的右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她现在又痛又累，只想赶紧吃东西恢复，没心思应付这些。
“让开。”
她用模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直接推开餐厅的玻璃门，搀着隋洛文和绿坝——
在路人惊恐、粉丝狂热、食客呆滞的复杂目光注视下，走进了这家“客常来家常菜”。
她们伤痕累累却挺直的身姿，与餐厅内温馨寻常的装修风格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仿佛三头从地狱归来的凶兽，误入了人间的烟火之地。
一位拿着菜单、脸色发白的服务员哆哆嗦嗦地走上前，还没开口，荷玖禄便将一张皱巴巴的、沾着灰和些许血迹的百元钞票拍在了最近的桌子上。
“一碗阳春面，一杯白开水。”
她先报了隋洛文要的，然后看向眼中代码流稍微稳定了些、正好奇打量四周的绿坝，顿了顿，补充道：
“再给她……来一杯柠檬水。另外，有‘四斋蒸鹅心’、‘香翅捞饭’、‘香精煎鱼’和油饼吗？”
服务员拿着笔的手抖得厉害，看着荷玖禄那张缺失下巴、异常骇人的脸，又看了看纸上记下的那些闻所未闻的菜名，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聋了么？！”
刚刚才经历过惨烈战斗的荷玖禄身上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我他妈问你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