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弥漫着家常菜的香气，与三位娥姝身上残留的硝烟和血腥味格格不入。
在周围食客惊恐又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荷玖禄点的食物很快被战战兢兢的服务员端了上来。
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一杯清澈的白开水，还有一杯颜色鲜亮的柠檬水。
至于那些“四斋蒸鹅心”、“香翅捞饭”等古怪菜名，服务员结结巴巴地表示闻所未闻，荷玖禄也懒得纠缠，只要了能立刻端上来的。
她们也顾不上形象，立刻开始“进食”，过程并非简单的咀嚼吞咽。
隋洛文小口吸溜着面条，绿坝的指尖接触柠檬水杯时，杯中的液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仿佛被数据化吸收。
而荷玖禄，她甚至没有动用暴露在外的牙齿，直接将食物吞下。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随着能量摄入，骸蕊高效运转，她们身上那些足以让任何普通人当场死亡的恐怖伤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焦黑的皮肤剥落，露出下面粉嫩的新肉；撕裂的肌肉和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连接；隋洛文缺失的半边身体轮廓开始由能量勾勒，继而物质填充……
绿坝瘫软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重新挺立。
不过几分钟，三人外表上已大致恢复原样，只剩下军装和练功服上的破洞、以及一些浅浅的疤痕证明着方才的惨烈。
就在荷玖禄稍微松了口气，感觉同步过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时，餐厅的门再次被推开，一阵喧闹声传来。
“老板！老规矩，炒几个拿手菜，搬一箱啤酒！”一个有些耳熟的大嗓门响起。
荷玖禄下意识地抬眼一瞥，心中微微一紧。
进来的是几个穿着沾满灰尘的工装的男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在工地上屡次嘲讽她的工友——李强。
他显然刚下工，脸上还带着汗渍，正和同伴大声说笑着。
荷玖禄立刻垂下眼眸，心中默念：
“李强不认识荷玖禄，他没见过荷玖禄的样子。我只是个来吃饭的普通娥姝……像平常那样就好，别引起注意。”
她努力让分身的面部肌肉放松，维持着一贯的厌世冷漠表情，仿佛对周遭一切毫不关心。
然而，事与愿违。
李强目光扫过餐厅，很快就落在了她们这一桌。
三个风格各异、容貌出众、带着伤疤的女孩本就显眼，更何况她们的穿着实在独特。
李强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那种何灯红在工地上常见的、带着轻佻和优越感的笑容。
他拍了拍同伴，径直朝着她们这桌走了过来。
“哟，几个小不点，面生啊？不是这附近的吧？”
李强拉开一张空椅子，大大咧咧地就想坐下，手肘似乎无意地要搭上荷玖禄的肩膀。
“看这打扮……玩COSPLAY的？刚才外面闹那么大动静，是你们在拍戏？”
荷玖禄身体微不可查地向后一倾，避开了他的手，脸上那不耐烦和厌恶的表情几乎控制不住地浮现出来。
她本就因战斗而心情不佳，此刻更被这种轻浮的搭讪弄得心头火起。
“滚开。”
她冷冷地说道，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低沉。
李强被这直接的回绝噎了一下，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视线一转，落在了正捧着一杯新的柠檬水，用吸管小口啜饮的绿坝身上。
绿坝那介于二次元与三次元之间的精致面容，以及周身隐约流动的数据光纹，让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
“嘿！这还有个更特别的！”
李强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语气带着夸张的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指着绿坝，对同伴笑道：
“看看这！这该不会就是网上说的那种……AI？虚拟偶像？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嘛！”
他凑近两步，完全无视了荷玖禄愈发冰冷的眼神和隋洛文警惕的注视，对着绿坝故意用非常粗鲁和不礼貌的语气说道：
“喂，那个假人！一个程序，一堆代码，也学人一样坐在这里吃饭喝水？你尝得出味儿吗？插电了没有啊？可别一会儿没电了趴窝在这儿，多扫兴啊！”
绿坝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原本平静流转的叶脉状光路和0/1代码瞬间加速。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人类那样表现出愤怒或委屈。
但在她的意识深处，已经瞬间接入了无所不在的网络空间。
她的“视线”穿透了餐厅的物理阻隔，如同无形的触须，迅速蔓延至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李强那张带着讥诮笑容的脸，他身上的工装品牌和污渍细节，他同伴的样貌特征……
所有这些视觉信息被瞬间捕捉、分解、转化为可检索的数据包。
数据洪流奔涌，面部识别算法在无数个公开和非公开的数据库中进行毫秒级的比对。
社交媒体的打卡记录、实名制的招聘网站信息、某个小区物业泄露的业主登记表、甚至是他多年前在某论坛炫耀新手机时无意拍到的窗外景观……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网络的海洋深处被强行捕捞、汇聚。
她的“意识”掠过庞大的政府公民信息系统防火墙，穿梭于各大商业平台的后台数据缓存区——
甚至捕捉到了李强手机里某个不常使用的购物APP默认勾选“同步昵称到收货地址”所泄露的关联信息。
整个过程，在现实世界中不过短短几秒钟。
李强见绿坝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骂傻了或是程序卡顿，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刚想继续嘲讽……
绿坝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清脆的电子合成音，但此刻却毫无起伏，冰冷得如同机械播报，每一个字都像精确计算过的冰锥：
“李强。男。身份证号：440183XXXXXXX。现住址：浴淋市西区城中村，‘温馨公寓’B栋307室。目前就职于‘张氏装修队’，日结零工，无固定社保。”
“曾于202X年X月X日，因在公共场合随地小便被处以50元罚款；于202X年X月，在某借贷平台欠款三千元逾期未还，信用评级为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