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不稳定的、暗红色的能量电弧从锁块缝隙中迸射出来，撕裂周围的真空，散发出与“众孽”同源的、令人窒息的恶意与混乱气息。
分部表面的纹路疯狂闪烁，时而明亮如超新星，时而黯淡如死星，显然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内压。
“封禁体极度不稳定！‘众孽’活性超出预估！重复，极度不稳定！”
分部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急促。
没有丝毫犹豫，就在分部表面一块最大的锁块仿佛要被内部力量撑爆的瞬间，分部周围的空间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
那不是推进器的光芒，而是空间本身被撕开的景象。
无数个大小不一、边缘流淌着奇异辉光的“洞天”入口，如同沸腾的水泡般，在分部周围凭空浮现、破灭、再浮现。
这些“洞天”后面，隐约可见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异度景象——
有的是一片纯粹的数学结构之光，有的是不断翻涌的意识乱流，有的则是静止的、如同标本般的奇异星河。
薪焰市分部这座庞大山脉，如同一个踉跄的巨人，猛地扎进了这片由无数“洞天”构成的、混乱的时空漩涡之中。
它的体积在投入“洞天”的过程中发生了难以理解的变化，时而仿佛被拉长成一条线，时而又被压缩成一个点。
最后在一阵剧烈的空间涟漪中，连同其内部那极不稳定的封禁物一起，彻底消失在了地球所在的物质世界。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战场、漂浮的残骸、惊魂未定的幸存娥姝，以及那座被强行改变了轨道、正在缓缓重新调整姿态的破碎月球。
荷玖禄的骨架依旧悬浮在原地，“独裁”手杖传来的灼热感慢慢消退。
她“望”着薪焰市公济世分部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冰冷的宇宙尘埃和遥远的星光。
她知道，分部的离去并非结束。
它是返回了公济世那深不可测的“原生文明”，去借助远超地球分部的力量，执行那个名为“覆辙”的、需要进行亿次方叠加的终极封禁程序。
而她们这些幸存者，脚下的星球虽暂时避免了撞击的毁灭，却已满目疮痍。
“众孽”被薪焰市分部拖入无数“洞天”构成的漩涡、彻底消失在物质世界之后，这片位于原本月球轨道附近的战场，陷入了死寂。
只有漂浮的月球碎块、冻结的血肉残骸以及黯淡的魔杖碎片，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荷玖禄那副森白的骨架依旧悬浮在虚空中，紧握着“独裁”手杖。
失去了视觉，她通过“骸蕊”和“独裁”延伸的感知，如同雷达般扫描着这片狼藉。
确认“众孽”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确实消失了，她才稍微放松了绷紧的......骨骼。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混合着同步自本体何灯红的心理阴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意识上。
“吱咕咕～”
一阵微光闪过，赤乌兔那红黑相间的毛绒身躯凭空出现在荷玖禄的一根肋骨上。
它的小短爪嫌弃地拨开挂在那里的一截冻僵的肠子，也不知道是哪位不幸战友的遗物。
“看样子还撑得住嘛，荷大英雄？”
赤乌兔的纽扣眼睛扫过荷玖禄这具堪称惊悚的骨架状态，语气带着它一贯的戏谑，但仔细听，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赞许？
荷玖禄的颌骨开合，没有声音，但意念通过“骸蕊”直接传递出去，沙哑而直接：“少废话，死兔子。”
“那东西……‘众孽’，被拖走之后会怎么样？公济世总部，会不会想办法把它彻底消灭？”
她问出这个问题时，意识深处浮现的并非庆幸，而是一种深沉的忧虑。
任何事物在物质世界都是不断变化发展的，人也一样，物质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变的坏人也没有永远不变的好人。
人类的精神都是有其极限的，受到环境影响的人类不可能不会变，只是需要一个渐进式的过程以及一个质变节点。
一名家庭事业都十分成功的退伍军人与坏人的差距，可能就只是一颗长在脑子里的恶性肿瘤。
完全的“善”与“光明”只存在于童话里——正是有阴影的存在，才衬托出光明的可贵。
正是因为有竞争、有矛盾、有欲望、有求而不得的痛苦，人类社会才能在挣扎中前行，在对抗中发展。
如果所有人都变成了无欲无求、只剩下“真善美”的圣人……
那样的世界，或许会像那个叫“玄晖”的文明一样，最终“自愿”倒退回到原始社会，失去所有前进的动力，那绝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未来。
赤乌兔的纽扣眼睛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意外荷玖禄会问这个。
它晃了晃耳朵，语气稍微正经了点：“吱咕咕，放心吧。总部那帮老古董虽然有时候不近人情，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谨慎的。”
“目前，公济世的首要目标是‘封禁’，是确保‘众孽’不会再次失控、威胁到物质世界的基本稳定。至于彻底消灭……牵扯太大了。”
“就像你想的，强行抹除一个智慧种族集体潜意识中的阴暗面，谁知道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可能会让整个文明的精神结构变得脆弱不堪，甚至直接崩溃。”
它用小短爪拍了拍荷玖禄的锁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公济世的主要职责是维持秩序，封禁可能促进宇宙重合的‘诡异’，而不是像美国当什么道德警察，去干涉一个文明内部的‘生态平衡’。”
“所以，在是否彻底消灭‘众孽’这件事上，总部会非常、 非常慎重。”
“大概率是会把它封禁在某个绝对安全的意识监狱深处，让它永远无法再出来搞事。”
荷玖禄的骨架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松了口气。
这至少意味着，人类社会还能继续保持它那混乱、嘈杂，却充满生命力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