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叙事”?都只是那个所谓的“上层叙事”笔下的内容?
绿坝眼中的代码流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她试图用逻辑去解析这些信息,却只得到一堆堆溢出错误的警告。
她喃喃自语:
“所以……我们……我们的战斗,我们的痛苦,甚至我们的存在……可能都只是……某个‘故事’的一部分?”
隋洛文紧紧攥着“批判”笔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无法说话,但那双向来沉静的蓝色九宫格瞳孔中,此刻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根基被动摇的恐惧。
如果现实可以被随意书写和修改,那么她的“批判”,她所执着的“是非”,又有什么意义?
“哇……哦……”
丑敛脸上的欢快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她歪着头,七彩马尾无力地垂落,左眼的黑桃和右眼的菱形图案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所以……我们做的所有事情,开心也好,打架也好……都可能是被……‘写’好的?就像……就像木偶一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顺着她们的脊髓缓缓爬升。
荷玖禄猛地站起身,军靴踩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走到终端机前,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被涂黑的段落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赤乌兔……”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它肯定知道!它一直都知道!”
这只该死的兔子,它一次又一次地用半真半假的话搪塞她们……
而这一次,它隐瞒的,是所有事物整个存在的、最残酷的底层真相。
尽管荷玖禄知道这类档案她们根本没有得知的必要性,但被隐瞒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尤其是这种类型的信息。
为什么它从不详细解释某些“诡异”的根源?为什么它总是强调“规则”和“代价”,却对“规则”由谁制定讳莫如深?
为什么它把她们打发到这个堆满陈旧资料的角落——是因为这里存放着它希望“无意间”被她们发现的秘密,还是因为它也忽略了这片被遗忘之地可能存在的泄密风险?
荷玖禄感到一种比面对任何“诡异”时都要深沉的无力感,对抗怪物,哪怕再强大,至少你知道敌人是谁,你在为何而战。
但如果连你的“战斗”本身,都只是别人笔下的一段情节呢?
“我们……”
荷玖禄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我们得找到那只死兔子问清楚!”
然而,就连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也随之浮现:她们此刻的“发现”,她们此刻的“愤怒”和“追问”……
是否,也早已被那“上层叙事”所“预见”,并被稳稳地、一字不差地……书写在了那无形的“草稿纸”之上?
杂物间内,死寂笼罩着四位娥姝,只有终端机硬盘最后的“咔哒”声在空旷中回响,仿佛为她们刚刚获悉的真相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就在这极致的压抑与混乱中,一个平静到近乎空灵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内响起,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她们的意识:
“认知到‘框架’的存在,是挣脱其束缚的第一步。”
声音响起的瞬间,她们面前那片由血肉、金属与不明晶体混合构成的地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柔和的、血肉模糊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浮出水面般,自那蠕动的地面中缓缓升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粉墨泼洒般的长发,发尾渐变为深邃的光谱靛蓝。
随后是清丽绝伦的容颜,带着非人工雕琢的自然完美感,极易引人初始的好感与信任。
她看似年约十六,穿着一身绝无仅有的制服——
月白与辰星银交融的短袍,中式立领与未来主义流线剪裁相契,衣料上微光流淌,如分部外壁纹路的微缩倒影。
明亮的电子眼蕴藏星河,右鬓下,暗银色精密回纹的机械元件若隐若现。
双腿之下,与分部地面无缝连接,移动时,如没入泥沼,划动间地面泛起血肉波澜。
这赫然是浴淋市公济世分部的集体意识化身——“浴泠”。
她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却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和谐,仿佛她本就该在此地,与此处空间浑然一体。
四位娥姝的反应并非简单的惊愕或轻率的质问,长期的战斗本能和对异常的高强度敏感,让她们在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荷玖禄几乎是本能地后撤半步,重心下沉,军装下摆无风自动,猩红的瞳孔中黑色交叉图案急剧收缩——
死死锁定突然出现的浴泠,周身“要素”隐而不发,却已做好了随时构筑“独裁”或发动更直接攻击的准备。
她没有立刻开口,但眼神中的警惕与审视锐利如刀。
绿坝眼中的混乱代码流瞬间被强行终止、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最高级别的分析模式,琥珀色的瞳孔高频闪烁——
试图扫描解析浴泠的能量构成、信息流特征,以及她与整个分部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惊的连接状态。
隋洛文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一个便于策应和防守的位置,“批判”笔杆已悄然握在手中——
蓝色的九宫格瞳孔冷静地观察着浴泠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能量波动,评估着潜在的空间结构弱点和威胁等级。
丑敛脸上的茫然和沮丧也被瞬间冲散,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欢笑”魔杖,七彩马尾不再无精打采地垂落——
而是微微飘拂,左眼的黑桃与右眼的菱形图案光芒流转,感知着对方情绪场中是否蕴含恶意或混乱。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夸张的惊呼,只是紧绷着小脸,严阵以待。
沉默持续了数秒,是高度紧张下的评估与对峙。
最终,还是荷玖禄率先打破了僵局,她的声音因为之前的情绪和此刻的紧绷而显得异常沙哑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