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不愧是跨年夜，今天晚上医院里比之前热闹了不少啊，要是你能出去看看该多好。”
阳子从洗手间回来，正说着，抬头发现了被改换过位置的文件夹。
“欸？这文件夹刚才掉了吗？”
“嗯，不过我又给它整理回去了，正好掉到我床头边上。”樱回答。
阳子坐回樱的床边，稍微清点了一下文件夹中的文件，发现许多文件已经不在原位，而前段时间项目组会议时的会议记录则看起来像是最后放进去的。
阳子回头将文件夹放回原位，对樱说道：
“看我这粗心的，还得让病号帮忙。哎，你弯腰下床，身体不要紧吧？”
“不要紧，平时做化疗的时候我也是要在护士搀扶下走路，弯下腰不碍事的。”
樱回答。
阳子看着樱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心事，她便基本确定樱已经看过了那篇会议记录了。
在那次会议上，铃木部长提到了栗田村树的妹妹栗田樱，希望栗田樱能够成为人脑并联智能计算中枢计划的志愿者。
铃木部长知道栗田村树的妹妹长期病重，为栗田村树造成了相当大的经济负担，但在会议上当众提出这一提议，其中也有些打压栗田村树的想法在。
在整个“Ω”计划中，栗田村树是技术上的绝对主导者，即使作为栗田村树的顶头上司，铃木在一线开发人员中的影响力也远不如栗田村树。
为了防止栗田村树有朝一日将自己取代，铃木便常常用各种方式打压栗田村树，并且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栗田村树的把柄或软肋。而很显然，栗田樱就是栗田村树最大的软肋。
铃木用栗田樱来威胁栗田村树要老实服从自己的命令，栗田樱活得越久，治愈所需要的时间越长，对铃木部长就越有利。
但阳子则恰恰相反。虽然阳子表面上和樱情同姐妹，实际上在樱住院之前，阳子只在找栗田村树时和樱见过寥寥数面。而在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樱因核事故住院后，阳子和樱见面的次数才渐渐多了起来。
对于阳子来说，樱就是一个命运中的意外。
樱的病症压得栗田村树喘不过气来，让原本可以靠着较高工资过上还不错的生活的栗田村树，每日挣扎在贷款和医药费之中。如果没有樱，说不定此刻阳子和栗田村树早已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凭借着各自的工作，二人都能过上不错的生活，也都能照顾好各自年迈的父母。
阳子的时间不多了，她的青春只有这短短几年，她的父母已经年迈需要人照顾，她不可能和栗田村树一起再背负樱这个重担。
要么，樱被治愈或者死去，自己和栗田村树可以毫无负担地生活；要么，自己离开栗田村树，趁着自己的容貌尚且年轻，她还有机会找到另一个可以托付的男人。
二人坐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突然间，樱开口对阳子说道：
“阳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有一项关于大脑的研究突破？”
“大脑？脑机接口那种吗？”阳子假装不解。
“嗯……类似于……将人脑并联给计算机？”樱解释道。
“哦，那个技术啊……我不是技术岗位的所以不太清楚，不过确实这段时间项目组里提到过，说是要招募至少一名志愿者。哎呀，要我说，这种项目怎么可能会有人去呢，它要求志愿者的大脑必须精力旺盛且未经损坏，首先就排除掉了即将过世的老人和一些濒危的患者，夭折的小孩也不行，非要健康的成年人，这太不人道了，和活体实验没有区别。”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项目的进度非常紧张，除了并联人脑，他们也想不出什么能短时间把项目完成的方法了，前段时间组里就搞了一只猴子去做实验，能看出来他们真的很急。”
“我觉得他们可以找一些重刑犯，或者街上那种没人要的流浪汉，这种人了无牵挂，死了也没人心疼，结果人家说大脑提供者生前不能有严重的反社会行为，不然可能会影响运算结果——我看这个项目又要往下再拖上几个月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困难，辛苦你们了。”
阳子和樱一直聊到了凌晨两点钟，最后有些困得睁不开眼的阳子打着哈欠向樱告别，只留下樱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所措。
……
元旦后的第一个周末，栗田村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医院，还没等进门便累到在了妹妹的病房门口。
这十几天以来，栗田村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平均每天连四小时都不到的睡眠让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受不了了的栗田村树最终还是决定和夜班的老板请了一晚上假。
白天在研究所的工作结束之后，他便回到医院，靠着走廊的墙壁睡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已是黎明。栗田村树睁开眼，看到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自己的被子。
起身打开妹妹病房的房门，只见栗田樱躺在病床上，呼吸沉稳。栗田村树轻轻将自己的被褥叠好放回原位，正准备出门，突然间几个陌生男子围了上来。
“喂，你叫栗田村树是吧？床上的这个是不是你的妹妹？”
“我是。有什么事出去说，我妹妹还在睡觉。”
栗田村树将几个男子推出了病房，关上了病房的房门，随后转头对这些陌生男子说道：
“你们是谁？找我和我妹妹干什么？”
“我是你们项目测试组的人，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项目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妹妹现在一直没法痊愈，不如将大脑卖给公司，我知道你背了很多贷款，你妹妹大脑能换不少钱，拿着这些钱你能还完大部分的贷款，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得这么累。再者你也知道，我们的项目没多少时间了，要是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我们不少人都会因此而丢掉饭碗。你也不想因你一个人，害的我们大家都过上苦日子吧？”
这名男子开口说道，语气来者不善，但栗田村树的反应却比他更加激烈：
“我就是因为要救我妹才背上这些贷款的，要是真想放弃她，当初我就不会借那些钱！要我妹妹的大脑，你说的倒轻巧，为什么不用你的？测试组的对吧，我有印象，你是那个副组长，我记得你有一个姐姐，为什么不用她的？我妹妹的命难道就不算命吗？我知道你是想通过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给铃木部长献殷勤，好让你能当上测试组的组长，但你不可能当得上！像你这样凭关系进来的人当了测试组的组长，项目的进度只会更底下！”
“栗田组长，我知道，您有技术，就算项目组被解散了您也不会被公司抛弃，但您不为我们这些人着想，至少也该为您组里的人着想吧？您的副手可……”
“没什么好说的，少来道德绑架的那套。还是那句话，我妹妹的命也是命，要用她的大脑做实验，我不同意！滚！”
碰了一鼻子灰的，被称为测试组副组长的男子叹了口气，撂下一句话：
“前辈，您这样，真的很不近人情。”
随后，男子带着这一群人转头离开了医院。栗田村树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也乘电车离开前往研究所。
病房里，樱睁开眼睛，泪水打湿了枕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