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
杜缘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大到杜缘还没来得及展开舰体，身上的衣衫就已经被密集的雨点打透。
在五分钟前中枢系统给出的气象报告中，杜缘得到的观测结果是，自己所在的海域未来至少三小时内不会下雨。
但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影响，海域上空雨层云的水汽突然加快了凝结速度，高度也从3km左右猛然向下降到了1km上下。
雨滴在狂风的裹挟下狠狠地砸在海面，每一滴雨水都能溅起不小的水花，而砸在人身上，便是阵阵微弱的痛。
“这雨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
杜缘站在舰岛里战斗指挥室的舷窗边，雨滴拍打在舷窗上劈啪作响。
海面上肆虐的十二到十三级大风让舰载机的起降作业变得难以进行，而杜缘先前放出去的十二架冷冻直升机，此刻也正在摇摇晃晃地陆续返航。
轰！轰！
终于，有两架冷冻直升机架不住狂风的侵袭，机身失去控制，直直地栽进了海里，而其余尚在低空中苦苦坚持的冷冻直升机们，则在狂风暴雨中上下飘摇，似乎也随时要坠落下来。
大自然的伟力，有时远非人类所能匹敌。
直到现在，在这次攻略中途岛栖地的行动中，杜缘受到的最大损失不是来自深海栖舰，而是来自这糟糕透顶的天气。
江风和岛风此时来到了杜缘舰体里一处更衣室中休息，她们其实也可以继续在外面护航，但是一个人在温暖舒适的舰桥里待着，而把自己的舰娘丢在外面，杜缘自认还干不出这种事来。
至于江风和岛风二人为什么不展开自己的舰体来避雨……
要知道，江风和岛风的本体都是驱逐舰，排水量撑死也就三千吨左右，在这种暴雨大风的天气下航行，就算不被吹得侧翻，接下来狂风带起的巨浪也会让她们的舰体难以承受。
杜缘的舰体满载排水量大概在14万吨左右，在这种5级海况中航行姑且还算是安全，只是机库上浪有些严重，颠簸的甲板也极大影响到了舰载机的起降作业罢了。
好在，杜缘设计的AGM-160B反舰导弹，其标准发射高度是一万米，所以目前已经起飞的两支夜蝠攻击机编队都在一万米的高空中飞行。
而阿瑞斯截击机的作战高度，通常也在三千米到一万米之间，云层下的狂风暴雨，对于杜缘天空中机群作战的影响并不大。
由于云高进一步降低，杜缘的雷达搜索范围也进一步被缩小到了最大范围的百分之五十，而与此同时，杜缘的侦察机观测到，在中途岛海域的周边，突然出现了数个大块的强电磁干扰区。
根据简单的三角定位测量和分析杜缘得知，目前海面上干扰源的数量大概有4个，分别在杜缘东侧约50、200海里处、东北约150海里处以及东南约90海里处。
离自己较近的三个干扰源，杜缘在大雨前就锁定了它们的位置，现在只需要派遣隼鹰侦察机为夜蝠攻击机的反舰导弹做中继引导，便能够快速精准解决，至于离核心区最近的那个干扰源……
杜缘有预感，那就是中部栖姬本体的所在地。
杜缘是不敢现在就派侦察机前去低空侦查对方，然后引导反舰导弹打击的。毕竟中部栖姬先前派出了F-14战斗机对自己展开攻击，那么对方的近程防空水平大概也会是冷战水平。
如果是在高空，杜缘的隼鹰侦察机完全可以强上这些冷战时期的防空导弹，那些落后的导弹连锁定自己的侦察机都是个问题。
就算导引头勉强锁上了，其导弹羸弱的动力，也让它们很难追上高速飞行的隼鹰侦察机。
但如果是在低空，由于空气阻力的影响，隼鹰侦察机最大速度也不会比鱼叉快上几倍，而且其体型相较鱼叉反舰导弹也大得多。
如果在云下低空飞行时，对面一串近程防空导弹夹着几门密集阵打过来，不用等到光矛反舰导弹飞到地方，杜缘的侦察机就得先打出GG。
时间在打地鼠一般的追逐战中一分一秒地度过。
由于要躲避大风的影响，深海的机群也要在雨云的上空飞行，所以在阿瑞斯截击机的雷达下，这些跑不快，对空武器射程又短还没有隐身的老古董，就成了复活节餐桌上的火鸡，无处可躲，也无路可逃，只能顺从地跳入阿瑞斯机群的口中。
由战机残骸组成的火雨穿透雨云向海中落下，暴雨浇不灭残骸上燃烧着的燃油，只能让它们拖出更长、更黑的尾烟。
在昏暗的海面上，这些拖着长长黑烟的橘红色火球分外显眼，像是末日作品中坠落的陨石，宣告着什么东西的消亡——只不过这次消亡的，其实只有它们自身罢了。
另一边，强电磁干扰区域附近的云层下，三架隼鹰侦查机正在从三个方向，以1.5马赫的速度在500米的高度上来回巡视着，很快，侦察机上的光电探头便透过雨幕锁定了干扰的源头。
这些干扰的源头无一例外，都是经过某些改装过后的中小型舰艇，和杜缘以前见过的深海驱逐舰哈兰和深海驱逐舰春云类似，但这次，杜缘已经懒得去记它们的名字了。
在侦察机锁定目标不到两分钟后，三枚AGM-160B反舰导弹便以近8马赫的末端速度命中了各自的目标，紧随其后的，便是冲天而起的核爆蘑菇云。
为了防止负责引导的隼鹰战斗机被核爆余波击落，杜缘这次发射的三枚AGM-160B反舰导弹都削减了战斗部当量，由原来的80万吨削减至10万吨。
强劲的冲击波冲散了目标上空的雨云，阳光穿过云层的缺口洒落，照亮下方已然不成船型的战舰残骸，以及周围一片狼藉的护航舰队。
由于在暴雨中高速飞行了一段时间，三架隼鹰侦察机的发动机多少都出现了一些故障，如果还想要继续用这三架侦察机出任务的话，返航后对于发动机的检修基本上是无可避免了。
考虑到目前还有一个低空侦查高危险核心区的任务在等着杜缘，在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权衡之后，出于作战效率的考虑，爱兵如纸的杜缘选择拉这三架引擎已经出现故障了的隼鹰侦察机，去执行它们机生中最后一个任务。
杜缘相信，如果这三架隼鹰侦察机有思想的话，一定也会因为自己的付出而感动到流泪的吧！
即使是身负重伤，也要坚定地完成自己的最后一战，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放心的去吧，我会将你们铭记于心的！
绝对不是懒得修这种理由！真的！杜缘这么爱兵如纸啊呸，爱兵如子的指挥官，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绝情的事呢？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啊！
（杜缘的三架隼鹰侦察机：你个狗！敢不敢来跟我比划比划？唉！他氖氖滴！给我玩胤滴是吧！）
“……好像不太对，怎么没人？”
杜缘的三架隼鹰侦察机最终还是没能为这次任务献身，因为在最后一处强电磁干扰区内，三架隼鹰侦察机的光电探头并没有探测到疑似中部栖姬的高级深海身影。
空荡荡的大海上，只有一艘装载了强电磁干扰模块的驱逐舰，和一只负责护航的小型巡洋舰/驱逐舰混编舰群。
当杜缘解决掉这最后一处干扰源时，距离战斗开始已经过去了35分钟。
暴雨依然下着，狂风与巨浪一刻不停，但是杜缘的雷达上却没有任何一艘疑似中部栖姬，或者什么强大深海的深海栖舰。
难道中部栖姬本体其实是一艘潜水母舰，现在正在水面下龟缩着不成？
就在这时，杜缘突然发现，雷达上有二十四个亚音速目标正穿过云层向她袭来，距离杜缘的舰体只有不到100海里了。
根据雷达返回的信息判断，这是24枚战斧巡航导弹，速度不算快，即使是杜缘的阿瑞斯截击机，也能轻易在20%的有效射程范围内将其拦截。
杜缘一边让天空中待命的阿瑞斯机群前出，拦截正在穿越云层的战斧导弹，一边将四架几乎快要过劳死的隼鹰侦察机再次调集了起来，向战斧巡航导弹群飞来的方向进行密集侦查。
就在杜缘聚精会神地看着四架隼鹰侦察机传回来的雷达图像时，突然间，舰桥内密集的警报声响起，杜缘面前控制中心的雷达上显示，有密集的炮击正在向自己袭来。
杜缘在简短地通知了江风情况之后，便立即收起了舰体。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杜缘身边不足十米处响起。
轰！轰！轰！
爆炸掀起的巨浪瞬间占据了杜缘的全部视野，当杜缘从浪头中钻出来的时候，海面上一原本直肆虐着的狂风和暴雨，突然间都停了下来，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到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暗红。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杜缘猛然回头，一位个子高挑的女人就站在杜缘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
漆黑的机械战甲和迷雾将其整个身躯笼罩，而在这些之下，则是苍白如纸一般的皮肤，同样一片苍白，散发着阵阵令人厌恶的死气的，还有她那几乎拖到地上的长发。
“你是中部栖姬？这里是哪？你是怎么过来的？”
杜缘认为，既然对方离自己这么近还没有发起攻击，那么肯定是愿意先聊一聊的。
杜缘刚从浪头里出来，外面就整个变了个样，现在她急需了解一下现在自己所处的情况。
“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时间吗？”
轰轰轰轰……
和杜缘所料想的不同，这位疑似中部栖姬的家伙并不准备给杜缘解释现状。
密集的炮击顷刻间就来到了杜缘的身前，杜缘情急之下别无选择，只能使用超时空传送协议与中部栖姬拉开了距离，蓝色的弧光一闪而逝，随后中部栖姬的炮击就全部落在了空处。
“有意思。”
……
杜缘设定的传送距离是100海里，但是当杜缘抬头看向天空时，却发现自己好像还在原地。
“是镜面海域？”
在刚才的传送过程中，杜缘听到了一些明显与平常进行传送时不太一样的声音，那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扭曲破碎。
现实世界的空间是很稳固的，如果频繁地使用传送，晕的只会是杜缘，而空间不会有一点损伤，但在镜面海域中却并不一定。
镜面海域是人工制造的空间，相比于现实世界的空间一定不会那么稳固——这是杜缘在学院时误入奇异空间后，经过回顾分析得出的结果。
当然，杜缘还不至于作大死到通过不停地传送自己，来试图破坏镜面海域的空间结构。
因为胡乱进行传送，一个不小心的话杜缘很有可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传送着传送着，一不小心卡进墙里这种事故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杜缘可不想冒这个险。
话又说回来，根据对刚刚那位疑似中部栖姬的深海的观测，杜缘发现，对方方才使用的武器似乎是电磁炮，最为明显的一点是其相对于装药炮来说，少了不止一点的烟雾以及几乎没有的炮口火光。
这样的科技水平，已经几乎是和杜缘自己平起平坐了。杜缘自认为，自己要是没有准备挨上对方一发目测6英寸口径的电磁炮，当场去世倒不可能，但不会好受是一定的。
杜缘驱动舰装，开足马力向着周边的海域航行。
由于雷达系统不知为何在镜面海域中完全瘫痪，而在镜面海域的屏蔽下，杜缘也与先前放飞的舰载机失去了联系。
现在，杜缘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来重新放飞舰载机，尽快重新掌握战场局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