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吃一点并不会让他很饱,当然啦,他是男孩子嘛。
他又往里面走了走,突然看到了,一桌炸鸡,四肢都被吃了,皮也被吃干净了,但是里面的肉却没人吃,他跟自己说“就这种在我这就当于没吃。”
苏琳端着餐盘往角落走,塑料托盘边缘沾着点凝固的油渍,蹭在袖口上也没在意。炸鸡骨架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胸腔里还嵌着几缕没剔净的肉丝,白生生的贴在骨头上,像谁粗心忘了收拾的残局。
他找了个背对门口的位置坐下,从裤兜里摸出根捡来的牙签,对着骨头缝里的肉丝挑得格外认真。空调风扫过发梢,她又出现了,苏琳之前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林曦,在苏琳眼中她就是最好看的女孩子。
在他每次要崩溃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她每次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她也会出现。
她会无条件的对苏琳好。
林曦就坐在对面,校服裙的褶皱里像落了层阳光,她托着下巴看他挑肉丝,睫毛忽闪忽闪的:“慢点吃呀,又没人跟你抢。”
苏琳手一顿,牙签尖的肉丝掉在托盘上。他低头用指尖捏起来,塞进嘴里含糊道:“省着点,说不定下午就捡不到东西了。”
“不会的,”林曦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浸了温水,“你昨天不也捡到个铜制的钥匙扣吗?亮晶晶的,能换五块呢。”
他忽然笑了,嘴角扯起的弧度带着点自嘲:“也就你觉得那玩意儿值钱。”话虽这么说,手却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那枚钥匙扣还在,边缘被他磨得光滑,揣在兜里像块小小的暖炉。
空调出风口突然“咔哒”响了一声,暖风里混进点外面的寒气。林曦往他这边凑了凑:“我看见那边桌子上有半杯可乐。”
苏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靠窗的位置果然有个红色纸杯,吸管还没插进去。他起身时腿有点麻,晃了一下才站稳,路过镜子时飞快瞥了眼——头发还是乱的,但眼睛好像没昨天那么红了。
“给。”他把可乐放在林曦面前,其实是放在自己对面的空桌上。纸杯壁凝着水珠,渗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喝呀,”林曦歪着头笑,“我不渴。”
他拧开杯盖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廉价的甜。窗外的雪开始化了,屋檐滴下的水砸在冰面上,叮咚作响。有穿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带进一阵风,苏琳下意识把可乐往桌里推了推,像怕被人抢走似的。
“你看那人的皮鞋,”林曦忽然说,“跟上次那个HR穿的一样亮。”
苏琳抬头瞥了眼,男人正对着菜单皱眉,袖口露出的手表闪着冷光。他低下头继续啃鸡骨头,声音闷闷的:“亮有什么用,踩在雪地里照样打滑。”
“昨天在梦里你不是找到工作了嘛”林曦说道。
“是,面试官是你我当然会通过的”可这是现实,可没有你这么好的面试官。
林曦的笑声像浸了蜜的棉花糖,轻轻飘在暖烘烘的空气里:“那下次我在现实里给你当面试官呀,就问你一个问题——捡垃圾和当服务生,哪个更需要眼光?”
苏琳挑肉丝的手顿了顿,牙签尖的肉丝颤了颤。他抬眼时,正撞见林曦校服领口露出的小半截锁骨,像雪地里被阳光晒化的一道浅沟。“捡垃圾,”他闷声说,“得看哪个纸箱压得实,哪个瓶子没被踩扁,服务生就不用。”
“那你这叫职业技能,”林曦伸手,指尖像要碰他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风从空调口钻出来,吹得她的幻影晃了晃,“比那些只会看毕业证的人厉害多了。” 苏琳把啃干净的鸡骨架扔进托盘,骨头相撞发出细碎的响。他忽然想起孤儿院的铁架床,冬天时床板冰得像块铁,他总抱着膝盖数床缝里漏下来的月光。那时候也有个幻影,是会给他塞糖果的院长妈妈,后来院长走了,幻影就变成了现在的林曦。
旁边的人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苏琳,这个男生总是自言自语的念叨什么,还做一些难以理解的动作。
但是这都不管他们的事情,他们大多是看个乐子之后就走了,可能出了店门,3秒就忘了也不是不可能。
苏琳把最后一缕肉丝挑进嘴里,牙签在指间转了个圈,扔进桌上的餐盘。林曦还坐在对面,校服裙的褶皱被空调风吹得轻轻动,像水里漾开的波纹。
“该走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比刚才亮了点。
林曦点点头,:“去东边巷子?昨天那户人家扔了不少快递盒。”
苏琳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端起餐盘往回收处走,路过那对分薯条的情侣时,女孩正把沾了番茄酱的手指往男孩嘴边送。他脚步没停,眼角的余光瞥见男孩慌忙张嘴的样子,忽然想起孤儿院的年夜饭,院长妈妈总把唯一的鸡腿撕成小块,分给每个孩子。
“看,跟抢食似的。”他在心里对林曦说。
走出KFC时,阳光把雪晒得冒白烟。苏琳把蛇皮袋往肩上拽了拽,袋子里的硬纸板硌着后背,倒比揣在怀里的毕业证实在。东边巷子口堆着半人高的雪,被踩出的脚印里汪着水,映着天上的云碎成一片一片。
“慢点走。”林曦的声音像贴在耳边。
他果然踩滑了一下,手撑在墙上时,摸到砖缝里冻住的冰。墙根的垃圾桶冒着白气,像刚揭开的蒸笼,苏琳蹲下去翻的时候,手指已经没那么僵了。一个没拆封的牛奶盒滚出来,他捡起来对着太阳看,保质期还有三天。
他把盖子打开递给林曦,但她并没有“接住”,牛奶盒子掉在雪地上。
牛奶在雪地上洇开一小片白,像不小心泼洒的月光。苏琳愣了愣,弯腰去捡时,指腹触到冰凉的盒面,忽然想起孤儿院夏天的冰镇汽水——那时候院长妈妈总把汽水分给最小的孩子,他只能远远看着玻璃瓶上的水珠顺着瓶身滚进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