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月隐,月升日落。数次轮回间,魔王城的一切都在悄然而迅速改变着。
红日自地平线升起,由温和渐趋灼烈。蓝发少女的身影随着照入书房的第一缕光线出现,在太阳随弧线运动的期间于书架和台前流连。
书房的木门随时间被不同人敲响、打开。清晨,抱着凌乱文件的骷髅兵轻轻敲门,被许可后才毕恭毕敬地探头进入,生怕惊扰她一分一毫,放下文件便逃也似的离开。
正午,龙女仆不慌不忙地敲了几下门,得到回应后才得体地进入。她单手托着已经整理妥当的文书,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装着茶歇的篮子。蓝发少女笑吟吟地请她坐下,却被她礼貌地拒绝了。放下文书和茶点后,龙女仆如来时那般优雅地退出屋外。
午后,门被随意叩响,还没等到回应就被推开。魔王装扮的黑发少年倚着门看了看,然后从储物戒指里又掏出了一扇门。此举当即迎来了蓝发少女的白眼。
黑发少年并不在意,他相当自然地坐在少女对面,随手将她留在最后享用的点心一把丢进嘴里。
蓝发少女发出尖锐爆鸣,举起粉拳连推带锤地将少年赶出门外,将门关上前不忘把他夹着的文本抽走。
看着紧闭的房门,黑发少年咂咂嘴,带着不解的表情离开了。不多时,龙女仆又提着一篮相同的点心回来。
桌面上重叠的纸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着。形状各异的纸张飞舞在空中、书架上、以及少女葱白色的指尖。自羽毛笔流泻而出的端庄字迹仿佛有生命一般,占据了一面又一面的纸页。
这些满载字迹的纸页在纷飞中归于原位,变成了一沓又一沓归档的文书。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少女长叹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已是傍晚。
黑发少年适时出现在门外,叼着一块面包。少女轻哼一声,但还是接受了他一同前去用餐的邀请。
走在魔王城宽敞典雅的过道上,两人自然而随意地聊着些什么。得知今天的工作量,少年惊讶地将双手放在蓝发少女肩头,认真地为她揉起了肩。
少女闹了个大红脸,但还是没有拒绝或挣脱。少年的按揉手法相当到位,尽管努力憋着,但少女还是发出了满足的轻哼。所幸没能持续多久,餐厅到了。
煎蛋、熏肉、面包片、烤肋排……银盘装着的精致菜肴摆放得相当整齐。龙女仆骄傲而优雅地闪转腾挪,将一切安排妥当。
少年刚抬手就拿到了银质餐具,少女刚挪过视线面前的水杯就已经被加满了水,餐巾顷刻就被放到举起的手中——龙女仆相当乐于并善于完成这一切。晚餐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少年和少女结伴离开,留下她收拾残局。
熄灭蜡烛,关掉魔导灯,龙女仆步履轻盈地离开餐厅,前往三层。
一群魔物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正翘首以盼。有的已经完成了任务,有的则是在等待新的任务。她将魔物们提交的素材和物品依次收纳,再将奖励和新的工具分发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龙女仆站在魔物群中心开始认真地宣讲。这群家伙动起手来总是过于粗糙和冲动,不额外叮嘱告诫的话总会干出各种各样令人哭笑不得的怪事。
这群素来无法无天的魔物居然无一逃跑或感到不耐烦,将龙女仆围在中心的它们自觉听讲,不时点点头或再提出一两个问题。
问题总会得到认真而耐心的解答,待所有魔物了然后,它们纷纷和龙女仆告别,随后一哄而散。临走时还不忘把自己留下的痕迹打扫干净,如史莱姆的粘液,骷髅兵的骨渣。
魔物们散去后,形单影只的龙女仆提起工具,默默地开始对城堡的例行打扫。
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但比起此刻正为魔王城存续而努力的其他人来说似乎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扫帚扫过的痕迹从魔王的巨幅画像下延伸到楼梯前,又从楼梯一层一层地向下延展。
期间陆续有魔物路过与她打招呼。龙女仆淡淡地回应,只因那些全都不是她所期待的那个人。以高位贵族的标准一丝不苟地完成打扫后,她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稍微歇息一会儿。
再度睁开眼睛时,她惊讶地发现面前站着那个黑发少年。见龙女仆发现了自己,他微微一笑,拆开了手中的棉花糖。龙女仆张嘴“啊呜”一声吞掉,少年则笑着掏出下一颗,一颗一颗地将她往上引。
反正工作已经完成,她不介意陪少年将这个游戏玩下去。龙女仆如吃豆人般追逐着少年手中的棉花糖,一口一口地拾级而上,直到穿过七层,抵达了月色下的空中花园。
少年欠身,随后朝花园正中心伸出手,如介绍一件满意的作品般指向那边——只见时钟样式的巨大石质建筑已经修复完成,黑色的指针与白色的表盘交相辉映。而在那以不同速度旋转的指针上,是一群抱着乐器的魔物。
鲁特琴的拨弦声响起,魔物们在月光下合奏,旋转着演奏出一曲凯尔特风情的曲目。
龙女仆呆呆地看着月光下流淌着音乐的花园,渐渐看得痴了。一方面是因为尽管日常发布任务,可她却一直没时间上来亲眼确认修缮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从未想过魔王会为她准备眼前的惊喜。
乐曲进行到中段,黑发少年纵身一跃,来到表盘中心。他清了清嗓子,用通用语随着旋律深情歌唱。清澈的男中音响彻场地,蓝发少女循声出现,带着笑意站在看呆了的龙女仆身侧,一同静静观赏着。
一曲奏毕,黑发少年做出谢幕动作,周围演奏的魔物们则大声起哄着——但并没有什么表白或是情话,这就仅仅只是一场月色下的演出而已。龙女仆似有所感,她侧过身子,探出了手,轻轻抓住一朵被夜风所吹落的铃兰。
无论如何,这一幕都将在她漫长的生命中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一生中总有一些弥足珍贵的瞬间,支撑着那些美好的品质得以延续,而她想,她已经找到了那个瞬间。
一切结束后,两位少女和少年谈笑着相伴离开。夜色已晚,对他们而言这一天已经临近结束。在七层与六层的阶梯间,三人挥手告别。
就在此时,六层的一扇房门打开。一头红发冒险者打扮的少女打着哈欠走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黑发少年似有所感,看向满脸疑惑的红发少女。随后他笑着说道。
“是薇拉啊。今天的工作结束后,你就自由了。如约定那般,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刚刚睡醒尚未来得及消化发生了什么的红发少女愣住,花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对方的话意味着什么——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