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牵着马匹离去,各自寻找将要在城中下榻的旅馆。莉雅朝他们挥了挥手,随后将公会门口挂着的牌子从“请进”翻转成“在忙”。做完这一切后,她用双手将门合上,转头看向薇拉。
午后阳光透过木窗洒入屋内,薇拉缩在柜台一角躲开阳光,断续吸着鼻子,发出一抽一抽的声响。她的眼睛已经哭肿,如兔子般通红,台上则堆积着一大片卷起的纸巾堆。
莉雅轻轻叹气,又去将窗帘拉上,隔绝屋外可能投来的视线。可与此同时,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还有另一道视线正密切关注着此地。
“那天,你如风般突然,就这么闯进了我的房间和生活。”塔灵看着魔王城之心呈现出的场景,深情道:“你关切地问我床头为什么有那么多纸——我说,那是我🦌的。可其实,是我哭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齐南没好气道。随后他又把视线转回正在转播的魔王城之心,那是他在大礼包里藏了施法介质的结果。如果不这样做,下次见莉雅时他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狡辩了。
莉雅拉过椅子,轻轻坐在薇拉身旁。她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伸出手,放在薇拉那带着一点白色挑染的满头红发上,耐心地抚摸着。
薇拉抽泣着侧过身,顺势倒在莉雅怀里。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她把脑袋塞进莉雅并不宽广的胸怀里放声哭泣。明明薇拉比莉雅高出不少,却愣是在她怀中哭得像个小女孩。
“不愧是魔王看上的勇者,确实有成为魔王妈妈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动作我怎么记得好像艾德琳也对你做过?”塔灵评论道:“那么问题来了,莉雅和艾德琳两个妈妈同时掉桥上了你会选择救谁?”
“只要上桥妈就没了,横竖都是个死是吧?”齐南已经懒得攻击它,因为艾德琳的身形正随着影子悄然出现。抱着文件来找魔王却恰好听到塔灵坏话的她眯起眼睛,露出饱含危险意味的完美笑容。
“噢噢噢齁齁齁齁!”塔灵被举着文件的艾德琳四处追打。闹了好一阵,累了的艾德琳才放下文件凑过来,好奇地看向齐南面前的果篮视角。
“哎……这就是双叶城的那位勇者?”魔王城核心表面倒映出她的大头形象,正离齐南贴得越来越近:“不仅长得好看,面相和气质还相当善良正直呢。”
在她进一步靠近之前,塔灵也凑了上来。魔王城之心倒映出的场面顿时从齐南与艾德琳平分秋色变成了三足鼎立。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能看到这个?”艾德琳突然想到问题所在,于是对着果篮视角的魔王城之心迷惑道。
“他在大礼包里偷偷加了窥视法术的载体——”“施法介质是它提供的——!”塔灵和齐南同时指认对方,艾德琳则微微后退半步,露出嫌弃但又不得不接受的眼神。
“先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关键部分要开始了!”齐南做出“嘘”的动作,艾德琳和塔灵闻言也一起全神贯注地关注起另一头即将发生的对话。
只见薇拉发泄完后状态已经稳定不少,于是莉雅轻轻放开她并端来麦茶,薇拉接过,小口啜饮着。一杯热茶下肚,哭了一路的她这才把气理顺。
“这丫头也太能哭了吧?这一路光是泪水都可以放一记无吟唱水魔法了。”塔灵吐槽,随后被齐南和艾德琳狠狠地同时瞪了一眼。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吗?”莉雅轻拍着薇拉的背,面带担忧之色道。
“嗯……咳……那个,”薇拉咽下热茶,低垂着眼帘,失落道:“就是一些……反正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离开了这么久,再加上魔王城最近发生了异变……我很担心。”莉雅郑重地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相信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是工作的事出了什么变故吗?”
“她还真是敏锐。”艾德琳面色凝重。同为聪明人的她相信对方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心中也已有了些许猜测,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魔王大人和我们没有随薇拉一道回去……真的还能再瞒下去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必须这么做。”齐南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如果瞒不下去了,也好,以后就作为敌人堂堂正正地交手吧。说实话,只要编织出第一个谎言,后续就需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这样做真挺累的。”
不等艾德琳和塔灵回应,视角那端的薇拉又开口了,于是他们立刻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专心致志地继续观看。说实话,艾德琳也很好奇被“修正”过的薇拉会做出何种表现,又会怎么看待这段经历。
“不,其实,工作的事情还挺顺利的。”说到这个,薇拉的情绪突然自然了很多:“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魔王城。老实说,这段时间的工作让我受益良多,是一段相当值得怀念的时光……”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哭呢?是因为那个新出现的魔王吗?你有没有见到他?而在工作结束后,齐安先生他们……又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呢?”莉雅牢牢盯着薇拉,清澈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
“在迷宫里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二层。尽管偶尔能听到一层传来的战斗声响,但我确实没有见到过什么新魔王。”说到这里,薇拉的声音已经变得相当正常:“在我抵达的那天晚上,魔王城就已经出现了异动的征兆。”
“于是我让齐安先生回来报信。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才真正确认魔王城已经恢复了运作。”
随着薇拉冷静下来,她说出的话逐渐让魔王城之心前的三位目瞪口呆,张开的嘴再也没能合拢过。
“哈?”
“何,何意啊?”
“我靠,难道你真有魅魔血统?你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居然能让她这样帮你打掩护?”
另一头的莉雅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这么说来,时间确实能对得上,也和我这边收到的情报相吻合,但是……”
“但是,在那之后,就在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这份工作还能持续下去的时候——那家伙将我抛弃了。”薇拉低下头,带着真情实感的怨念缓缓说道。
“!”莉雅和齐南同时呆住,两人尽管相隔甚远,却同时被惊到失去了色彩。
“嗯……嗯……?嗯!”产生了某种误会的艾德琳相当疑惑地看向齐南。
“一想到你用丰富的旮旯给木经验征服各路美少女,我嘴角的笑意就难以停下呢。”塔灵酸溜溜道。
“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再这样下去对双方都不好,就此分道扬镳吧。”薇拉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叹道:“我才刚完成了一层的勘探和攻略,还没来得及继续探索不断变化的二层,一切就这么被他单方面地结束了。”
“队伍就地解散,他让我回去,自己则带着仆从离开了。至于他们离开魔王城后又去了哪,我就不知道了。”薇拉扭过头,良久才说道:“这还真是相当难忘的经历啊,本小姐居然也会被嫌弃和拒绝。”
“……啊。”莉雅低下头,刚才那锐利的眼神消散于无形。联想到自己先前的态度,她白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不由得带着歉意道:“有些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也是难免的呢。齐安先生他,确实是非常优秀的人。”
“哈——魔王大人真是差劲!”艾德琳噗噗地笑出声来,毫无顾忌地拿齐南开涮,可在她的笑脸后却藏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心绪。
魔王城之心前,对薇拉言行感到莫名其妙的齐南和塔灵则面面相觑。
“如果是在十五分钟前,你告诉我说欲擒故纵的计策能生效,薇拉这家伙会说出那种话,我一定会当场把你🐎喷到飞起。”塔灵缓缓道。
“那现在呢?”齐南斜眼看着塔灵。
“齐南先生的母亲允许返航!商务舱雅座一位!”塔灵严肃道。
“所以,在薇拉离开之前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吗?”艾德琳可爱地歪了歪头,齐南当即义正言辞地回应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和她之间就是很正常的上下级关系而已。说到这个,我认为你对她的思想教育才起到了关键作用。”
事实上,就连薇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不想看到莉雅去挑战那个混蛋?还是不想让这座独特的魔王城就此树敌,然后消失?又或者是——因为那个混账魔王本人?她同样感到不解。
“那个,既然护卫们也已经来了,薇拉接下来又有些什么打算呢?”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莉雅慌忙开始寻找话题。
“我打算离开。”薇拉冷冷道:“这个地方伤透了我的心,况且我即便留下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总而言之,千万不要进入二层,即便以我的水平都感到相当棘手,更不用说那些业余人士了。”
“离……离开?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要去哪呢?”听到薇拉的言论,莉雅被惊得小嘴微张。
“去其他地方,攻略下一座魔王城。尽管我从没觉得当攻略者开心过,但这是我的职责。”
泪迹已经干涸,薇拉揉揉眼睛,面色彻底冷峻下来。看着愣住的莉雅,她缓缓起身:“那我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