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涛拍打着礁石，齐南和塞勒涅的身影被船坞与战舰的背景映照得近在咫尺，却又像遥遥相望。
塞勒涅一直笑着半眯的妖冶紫瞳此刻也完全睁开，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齐南，其中仿佛有勾人心魄的魔力。
如果世上真有名为塞壬的海妖，恐怕也就是这般模样了。齐南心想。
周围的海族和恶魔护卫读懂气氛，知趣地纷纷退走。艾德琳和伊赛尔尽管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在塞勒涅的气势下默默离开。
直到周遭无人，塞勒涅这才保持着睁眼姿态缓缓继续道。
“我就直说了，你的表现确实相当出乎我的意料——至少在我原先的预想中，这会儿你才刚刚站稳脚跟，发光发热的时间还得再延后一些。”
面对塞勒涅步步紧逼的攻势，见部下离开的齐南却突然像没了形象包袱般笑道：“是啊，可惜成功就像怀孕。”
“……?”塞勒涅眉头微蹙，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大家都只能看到表面上的成功与累累硕果。可在他们祝贺你的时候——”齐南摊手：“却没有人知道你背地里挨了多少草。”
“……”塞勒涅微微一愣，甚至忘了原先准备好的词。品味这个说法片刻，她摇头失笑道：“还真是相当大胆——且贴切的比喻呢。”
见这战术行之有效，确实将塞勒涅牢牢把持着的话语权夺了过来，齐南又接着道。
“对我来说确实如此。形势不等人，我又没法决定敌人什么时候入侵。如果不抓住所有机会快速变强，或许此刻你收到的就是又一座魔王城陨落的消息了。”
“大家只看到了我的成功，却没看到我在这背后付出的努力，以及部下们日夜不休的劳作……”齐南继续侃侃而谈，他当然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可他不会主动去问。
“比之你带去的资源和人手，这一成就确实相当惊人。”塞勒涅笑着打断他的满嘴跑火车，细长的眼睛再度眯起：“消息一经传回，整座永黯城都震惊了。”
“他们纷纷谈论起你的名字，好奇这又是何许人也，连带着我的名字和家族也重回大众视线中。”她平静地述说着，齐南则明白自己那个“魔都绯闻男主”的影响力因子是哪来的了。
“那还真是相当荣幸……”齐南耸肩：“我的意思是，不用谢。”
“我没有在夸你。”塞勒涅收敛起笑意，用一种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
“在将消息传回魔都前，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在那是否还有什么把柄或软肋?”塞勒涅看着他，用食指戳了戳额头。
“我还能有什么——”齐南不解，随后猛然一震：“等等，你的意思是！”
“你终于想起来了。”塞勒涅叹气：“你真以为艾格利亚教授无所不能吗？面对古老家族的兴趣和施压——他能一直保护你那还没出发的妹妹吗?”
“他们敢！”前所未有的狂怒骤然在齐南胸腔中升腾，他那岩浆般灼热愤恨的视线几乎要穿透脚下的岩石与地壳，直射入阴暗幽沉的地狱，想找出此刻正在受苦的齐安——
可此时，正与同事笑着聊天的齐安只是接到了一份升迁调令而已。
“放轻松，放松。”塞勒涅竖起一根手指轻叹道：“大家都是文明体面的贵族，不会做得那么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虽说本质没有区别。”
“他们会给你妹妹万人敬仰的职位，相当优渥的生活，唯一的代价便是会像花瓶般一直质押在掌权者身边。要是能连个姻结成血亲的话就更好啦，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大部分像你这样无权无势，还没能傍上一座稳定靠山的人反而会觉得这是件好事。”塞勒涅轻声道：“拥有软肋的另一层意思是‘可信任的’，意味着你可以由此成为随意拿捏的对象，一个忠实可靠的家仆，嘛，你懂我意思。”
齐南没有回话，只是用先前那种能把人灼伤的眼神看向塞勒涅。她轻轻侧身避开，苦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有做出那种事情——尽管我有那样做的能力。我们是朋友，绝非敌人。”
“既然你有那样的能力，而且告诉了我这些事情——是否就意味着，你能帮助我改变这一切?”齐南抛开先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分外认真道。
“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轻松又舒心。”
“告诉我，我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哎，在那之前。”塞勒涅如风般带着一阵香风悄然出现在齐南身边，装作认真道：“你真的不打算考虑另外一种选择?”
“老实说，奥斯特拉姆家在六大古老家族中并不算强势，至少比起对你感兴趣的那个家族远远不及。能服侍那个古老家族对不少人来说都是毕生难得的荣幸，而我也很乐意将你交给他们当做顺水人情。”
“可你如果还想走这条道路的话——会相当艰难。不仅是你，为你提供门路的我也将和他们结仇，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相信我。这样做也将意味着你和奥斯特拉姆家彻底绑定，把注押在你身上的同时，我也没法轻易离场了哦。”
最后一句说完，塞勒涅的樱唇几乎已经贴在齐南耳旁，如悄悄话般吹气如兰道。
“古老家族吗？他们有几个神选者?”齐南丝毫没有受到她的影响，而是冷笑道。
“至于奥斯特拉姆家……”齐南转身，看向满脸笑意的塞勒涅：“我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向你保证，不会辜负你和你的家族。”
世事就是这般出人意料。前一刻齐南还想着独善其身，与坏女人保持安全距离的同时保护自己腰子。可下一刻，面对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他突然又觉得好像和对方绑定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塞勒涅嫣然一笑，如泥鳅般滑溜地适时从齐南身边抽离：“有你这句许诺就够了。”
“那么，我会如约为你提供能随时传送回魔王城的手段。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也能将它绑定在我的魔王城上，为我抵御难以战胜的异常神选者。”
“好。”
“至于夺回你妹妹的手段，我已经有了大致想法，但还需要时间准备，到时也需要你亲自动手，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我明白了，回去后等我的消息。在此之前，就先好好游览一下我的魔王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