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晕在夏巢周身流转,如同为他披上了一层神圣的铠甲。林间空地上弥漫的紫色雾气与阴霾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蓬勃的生机。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泥土中草木根系欢欣的脉动,能听到远处夜枭安详的呼吸。这就是“守护者”的力量吗?不仅仅是防御,更是与生命本身的共鸣。
琉璃从树干上滑落,勉强站稳。她看着自己焦黑的手背,那里传来的并非单纯的疼痛,更是一种位格上的灼烧感,仿佛低阶魔物直面圣光。她紫眸中的惊骇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挫败、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最顶级猎物挠伤后产生的、近乎病态的兴奋与占有欲。
“生命礼赞……呵,呵呵……”她低笑着,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反而带着一丝沙哑和狂热,“没想到……真的存在……我竟然……捡到了这样的瑰宝……”
夏巢没有理会她的呓语。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引导指尖那缕温顺的金色能量。它如同听话的精灵,随着他的意念轻轻舞动,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光芒。他心念微动,金光在他身前交织,形成一面薄如蝉翼却坚实无比的光盾。再一动念,光盾又散作点点星辉,重新融入他的身体。
如臂指使,圆融如意。与之前那狂暴不受控的感觉截然不同。
“感觉如何?”黑羽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阴影,站在夏巢侧后方,冰蓝色的眼眸审视着他周身流淌的金辉,眼底深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她比琉璃更清楚“守护者”血脉意味着什么,那是记载于古老卷轴中最神秘的传说之一,是能与“夜之眷属”源头力量相抗衡的存在。
“很好。”夏巢转过身,对上黑羽的目光,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却真正轻松的笑容,“从未感觉这么好过。谢谢你,黑羽。”他知道,没有黑羽近乎残酷的“特训”和最后的放手一搏,他不可能在绝境中找到自己的“锚点”,真正唤醒这份力量。
黑羽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感谢,但目光随即又锐利地投向不远处的琉璃。“麻烦才刚刚开始。”
的确,琉璃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她不再试图靠近,而是远远地站着,用一种全新的、如同鉴赏绝世艺术品般的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夏巢,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被金辉笼罩的肌肤都刻印在脑海里。
“真是……太美了……”她喃喃自语,紫眸中的金光与夏巢身上的金辉交相辉映,却透着截然相反的欲望,“纯净的生命能量,古老的守护意志……夏巢,你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最完美的‘收藏品’!”
收藏品!这个词比“所有物”更让夏巢感到恶心和寒意。这意味着琉璃的欲望已经超越了食欲,上升到了某种偏执的、想要永久占有的层面。
“你做梦。”夏巢冷冷地回应,声音不大,却带着金色能量特有的、震慑邪祟的威严。
“是不是做梦,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琉璃并不动怒,反而嫣然一笑,那笑容依旧魅惑众生,却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诡谲,“强行觉醒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的力量还很稚嫩,很不稳定哦~而且,‘守护者’的血肉和灵魂,对于‘夜之眷属’来说,可是无上的诱惑呢~从今天起,盯上你的,恐怕就不止我一个了哦~”
她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夏巢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力量带来的不只是安全感,还有更大的风险。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黑羽上前一步,挡在夏巢身前,隔绝了琉璃那令人不适的视线,“你可以滚了。”
琉璃看了看黑羽,又深深望了夏巢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烙印在灵魂深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我亲爱的‘光明’~期待下次见面时,你能带给我更多的……‘惊喜’~”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着血腥味的香风,她的身影再次化作缕缕紫雾,消散在夜色之中,只留下那充满占有欲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强敌暂退,夏巢松了口气,周身流转的金色光晕也渐渐收敛入体内。一股强烈的虚弱感随之袭来,让他踉跄了一下。强行觉醒和刚才的力量爆发,对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黑羽伸手扶住了他。“力量初醒,需要适应和积累。过度使用会损伤根基。”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扶住他胳膊的手却稳定而有力。
“嗯。”夏巢借力站稳,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后,留下了一种空虚感,但丹田处似乎多了一颗微小的、持续散发着温暖光热的“种子”,那应该就是他力量的本源。
两人沉默地离开了后山,回到春雪寮。一路上,夏巢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与世界的连接不同了。夜色不再令人恐惧,反而有种亲切感;路边的花草树木似乎都在向他传递着微弱的、友好的信息。这就是“生命礼赞”带来的感知吗?
回到寮内,客厅空无一人。琉璃似乎还没有回来。
“今晚她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你了。”黑羽说道,“你好好休息,巩固境界。明天开始,你需要学习如何精细控制这份力量,以及……如何隐藏它。”
“隐藏?”夏巢一愣。
“琉璃说得没错。”黑羽神色凝重,“‘守护者’的气息对很多黑暗存在而言,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在你足够强大之前,过早暴露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更古老、更可怕的东西。”
夏巢心中一凛,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回到房间,夏巢盘膝坐在床上,尝试着按照一种本能般的引导,去感知和温养丹田处那颗新生的“种子”。金色的能量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在经脉中流淌,修复着之前的损耗,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和充实感。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新奇体验中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规律的敲击声从隔壁墙壁传来。
是黑羽。
夏巢有些意外,走到墙边,也轻轻敲了敲作为回应。
墙壁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黑羽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些复杂的意味:
“……你母亲……”
夏巢浑身一震!黑羽怎么会突然提到他母亲?难道……
“我查阅的残卷中提到,”黑羽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上古‘守护者’血脉的觉醒,往往需要特定的契机和……血脉传承的引导。你最后关头想到的……或许并非偶然。”
夏巢的心脏狂跳起来。母亲……那个在他记忆中已经模糊的温柔形象……难道她……?
“我……我不确定。”夏巢对着墙壁,声音有些干涩,“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外出工作了,很少回来……关于家里的事,我知道的很少。”
“或许,你可以试着联系他们。”黑羽建议道,“问问关于你母亲家族的事情,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这关系到你力量的根源和未来的道路。”
母亲……家族……线索……
一个个谜团在夏巢心中盘旋。他原本普通的世界,在短短时间内,不仅闯入了魅魔和退魔师,如今连他自己的身世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我会的。”夏巢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夏巢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按照黑羽的指导,他极力收敛了气息,但那种由内而外的焕然一新是无法完全掩盖的。他的眼神更加明亮坚定,肤色健康红润,甚至连身高都似乎隐隐挺拔了一些。走在校园里,原本那种畏缩忧郁的气质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自信。
这种变化自然引起了关注。同学们私下议论,觉得转校生夏巢似乎一夜之间变帅了不少。姜月柔看到他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和欣慰,虽然夏巢依旧刻意保持着距离,但她能感觉到,他眉宇间的阴霾似乎散去了很多。
而琉璃,则如同黑羽所预料的那样,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进行直接的、充满恶意的骚扰,而是换上了一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欣赏”姿态。
课间,她会托着腮,隔着大半个教室,用一种专注而迷恋的目光看着夏巢,仿佛在欣赏一幅名画;她会“偶然”出现在夏巢必经的路上,然后对他露出一个纯粹欣赏的、毫无攻击性的甜美笑容,仿佛昨晚林中的生死相搏从未发生;她甚至会在小组讨论时,主动坐在夏巢附近,并不靠近,只是在他发言时,紫眸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如同收藏家看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石。
这种无声的、充满占有欲的“凝视”,比之前的戏弄和威胁更让夏巢感到不适。那是一种被彻底物化、被当成所有品打量的感觉。他体内的守护之力对这种目光会产生本能的排斥,胸口微微发热,但都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牢记黑羽的告诫——隐藏。
放学后,夏巢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小巢啊?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妈妈正在开会呢。”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匆忙和疲惫,与记忆中的温柔有些出入。
“妈,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夏巢斟酌着用语,“就是……咱们家,外婆家那边,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传说或者老故事啊?比如祖上出过什么特别的人之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的声音带着疑惑:“特别的传说?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外婆家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啊,没什么特别的。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胡思乱想?”
“没有,就是……突然有点好奇。”夏巢掩饰道。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才是正经。”母亲似乎有些不满,“好了,妈妈这边忙,先挂了啊,照顾好自己。”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夏巢有些失望。母亲的反应很正常,没有任何破绽。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那份力量的觉醒,只是偶然?
但他丹田处那颗温暖跳动着的“种子”,以及黑羽郑重的态度,都在提醒他,这绝非偶然。
线索似乎中断了。
晚上,夏巢继续进行着力量的掌控训练。在黑羽的指导下,他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收敛气息,将金色的能量约束在体内,只在需要时调动。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生命能量注入一盆有些蔫了的绿萝,那绿萝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神焕发,叶片翠绿欲滴。
这神奇的效果让他对“守护者”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训练间隙,黑羽状似无意地提起:“收敛气息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守护,并非一味防御。你需要学习如何运用这份力量,如何构筑结界,如何净化污秽,甚至……如何战斗。”
战斗……夏巢握了握拳。他知道,与琉璃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守护自己身而为人的自由与尊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的短信。
夏巢点开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他的血液瞬间几乎冻结:
**“光明下的阴影,更渴望拥抱。你逃不掉。”**
没有署名,但那充满偏执和占有欲的语气,毋庸置疑来自琉璃!
她竟然弄到了他的手机号!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感,让夏巢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黑羽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
“看来,”她冷冷地说,“她的‘收藏’计划,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