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英国银石赛道,WHC第三站
与澳门狭窄街道的窒息感截然不同,银石以其开阔的视野、高速流畅的弯角组合和那条著名的长直道,考验着赛车的综合极限与车手的精准控制。英格兰初夏的阳光慷慨洒下,将古老的沥青赛道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然而,这明媚之下,对某些人而言,却映照着一道冰冷而清晰的界限。
两周前第二站在新加坡,蔚蓝方阵遭遇重创。勒克莱尔的“闪电”Éclair在领跑大半场后因关键动力单元故障遗憾退赛,那砸向方向盘的愤怒瞬间,给Éclair的无敌光环蒙上了一层阴影,却也点燃了法国人复仇的火焰。
银石,是圆桌骑士的堡垒。年轻的F1世界冠军维斯·高文,携新加坡站惊艳第一的余威,在主场山呼海啸的助威声中,志在挑战勒克莱尔的王座。他的金色Solus-HP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一头骄傲的雄狮。
排位赛的结果,却将银石赛道划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勒克莱尔驾驶着修复如初的Éclair,将澳门的憋屈化作了银石的绝对速度。那高频锐利的引擎蜂鸣在开阔的银石赛道上更显穿透力。Éclair在Copse和Becketts这样的高速连续弯角中展现出的稳定性令人窒息,车身姿态稳如磐石,每一次过弯都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勒克莱尔的眼神冰冷专注,将赛车的极限压榨得一丝不剩。
高文同样展现了顶尖水准,Solus-HP咆哮着冲击每一个弯角,圈速足以碾压除勒克莱尔之外的所有人。然而,在Éclair那无可挑剔的走线和勒克莱尔稳定到可怕的发挥面前,他终究棋差一着。最终,勒克莱尔以领先高文0.5秒的显著优势,夺下杆位!维罗纳,施密特和托雷斯包揽第三至第五,差距均在零点几秒之内。
而龙破天,这位新晋的WHC世界冠军,驾驶着性能已无限接近欧洲顶级赛车、经过上一季冠军洗礼后更加成熟的天驱GT改,倾尽全力跑出了个人在银石的最快圈速。然而,当他抬头望向计时榜,一个冰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的成绩,依然排在欧洲五大高手之后,屈居第六!与杆位的差距接近1秒,与第五名托雷斯也差了近0.4秒。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无形的墙——那是欧洲五大顶尖高手构筑的、目前他还无法逾越的绝对领域。他已是超一流,但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五人,似乎站在了更高的一层。
升龙车队的工程师们看着数据,面色凝重:赛车差距已微乎其微,这0.4秒的差距,更多源于车手在极限边缘那毫厘之间的掌控力,以及长久积累的顶级赛道经验。
决赛日,银石晴空万里。五盏红灯熄灭!
勒克莱尔再次展现了“闪电”的起跑艺术。Éclair瞬间弹射,蓝白色的魅影在进入Copse弯前,已干净利落地与身后试图贴身的高文拉开了安全距离。主场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惋惜的叹息。
“勒克莱尔!完美的起步!Éclair的瞬间加速能力无与伦比!高文被压制了!”解说林俊斌的声音充满了对统治力的敬畏。
高文并未慌乱,金色的Solus-HP紧咬不放,展现出不逊于勒克莱尔的稳定圈速。两人在银石高速流畅的赛道上,如同两道流光,迅速与后方的集团拉开了距离。Éclair在长直道的尾速和高速弯的稳定性依旧略胜一筹,勒克莱尔以近乎冷酷的精确度,一圈一圈地、缓慢却坚定地扩大着领先优势。
高文在无线电中的声音带着专注的紧绷:“他在Becketts的走线太完美了,我的极限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无法拉近。”
龙破天第六位发车,他的起步同样犀利,天驱GT改的性能在银石的高速环境下得以充分发挥。他瞬间压制住了身后的中游集团车手,展现出一个世界冠军应有的气场和速度。然而,当他抬头望去,前方的景象却让他感到一丝无力——勒克莱尔和高文组成的领先集团如同两颗脱离引力的彗星,正在飞速远去;其他三位顶尖车手组成的第二集团,也牢牢占据着前五的位置,他们之间的缠斗激烈,但圈速同样稳定在一个龙破天难以企及的水平。
“龙破天起步很好!守住了第六,并且迅速拉开了与身后阿隆索的距离!他的节奏非常快!”陈国伟点评道,“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他与前方欧洲超一流车手的差距,似乎正在以非常缓慢但稳定的速度被拉开。固然天驱GT改性能对比欧洲超跑有些微的差距,但五大高手高超的技术令上届WHC冠军毫无招架之力。”
比赛过半,局势已然明朗。勒克莱尔建立了超过12秒的领先优势,高文在第二位孤独而顽强地追赶,但差距纹丝不动。维罗纳,施密特和托雷斯在争夺第三的位置上展开了令人窒息的攻防,每一次超车尝试都游走在毫厘之间,将精湛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龙破天,则被牢牢钉在第六位,他像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跑出了天驱GT改在银石的极限速度,圈速甚至偶尔能逼近前方三位超一流车手,却始终无法真正插入他们之间的战斗,也无法威胁到前方越跑越远的勒克莱尔和高文。
他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力场隔绝在顶尖战团之外,能清晰地看到战斗的每一个细节,却无法亲身参与其中。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挫败感,远比赛车性能不足更让人煎熬。
升龙车队指挥中心,气氛复杂。殷风华看着龙破天稳定而快速的圈速数据,以及遥测中显示他对赛车完美的操控,眼中是认可,但望向领先集团那刺眼的差距时,眉头紧锁。
周奉孝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镜片后的目光锐利:“破天已经做到了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好。差距在毫厘之间,但这毫厘,是经验、是细节、是无数次顶级对抗中磨砺出的绝对自信和风险判断……这不是靠几场比赛能抹平的。”
最终,勒克莱尔驾驶着Éclair,在主场观众对强者的敬畏与对本土英雄失利的复杂目光中,率先冲线。他稳稳停车,摘下头盔,脸上是沉稳的、属于王者的冰冷自信,向蔚蓝方阵P房挥拳,宣告“闪电”在传统赛道上的统治力不可动摇。
高文第二个冲线。年轻的英国人默默驶回,在驾驶舱中停留片刻,头盔低垂。主场观众给予他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对他世界级表现的肯定,但也包含着未能登顶的遗憾。杆位被碾压,正赛全程被压制,他切身体会到勒克莱尔这座高峰的险峻,以及超越所需的更多努力。
维罗纳和施密特经过一场史诗般的缠斗,最终维罗纳惊险守住第三。而托雷斯在激战中被逼冲出赛道,捉住这个机会的龙破天,以第五名完赛。当他将天驱GT改驶入维修区,迎接他的是队友和工程师们对成绩认可的掌声——能在欧洲五大高手之后完赛,已是实力的证明。
然而,这掌声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凝重。他摘下头盔,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领奖台。最高处是勒克莱尔喷洒香槟的蓝白身影,下方是接受掌声的高文,以及带着不甘脸色的维罗纳。
阳光灿烂,香槟的金色泡沫折射着光芒。龙破天脸上没有沮丧,只有一种沉静到极致的专注。第五名,一个在世人眼中相当不错的位置,但对于一个志在巅峰的世界冠军而言,却清晰地标示着他与那真正的、由五人构成的“王座之阶”之间,尚存的那道需要付出更多血汗才能跨越的鸿沟。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眼中燃烧的不再仅仅是斗志,更是一种洞悉差距后、更加纯粹而炽烈的挑战欲望。
周奉孝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而有力:“看清楚了吗?那毫厘之间的差距,不在车上,而在‘人’上。银石这一课,价值千金。抬起头,路还长,山就在那里。”
龙破天深吸一口气,混合着橡胶、机油和香槟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用力点头,目光再次锁定了领奖台最高处。阳光照耀着古老的银石赛道,也照亮了新王的威严,以及挑战者心中那被淬炼得更加锋利、目标更加明确的决心。欧洲顶尖高手的壁垒,比想象中更加坚固。
同一时间,英国德文郡海崖镇
在电视机面前的龙追云和家人一起看着WHC的直播,在看到龙破天没有办法突破欧洲五大高手的高墙后,他十分失落地叹气道:“爸爸今天又输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外婆吴丽的声音:“追云!约翰尼来找你玩了!”
龙追云小小的失落感被吴丽的呼唤瞬间冲散。他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飞快地跑过前院,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轻响。
门外,阳光正好洒在约翰尼·比尔森灿烂的金发上,他怀里抱着一个略显陈旧的足球,脸上是邻家男孩特有的、毫无心机的热情笑容。“嘿,Cloud!今天天气太棒了,不去踢球简直是浪费!”约翰尼用带着点本地口音的英语大声说,眼睛亮晶晶的。
“嗯!”龙追云用力点头,刚才电视里爸爸的第五名带来的阴霾暂时被抛到了脑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妈妈李扬羽正站在窗边,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去吧。
海崖镇,如其名,坐落在英格兰德文郡普利茅斯市郊外一片陡峭的岬角之上。它并非旅游指南上的热门景点,而是一个浸润着海盐气息、时间仿佛流淌得更为缓慢的宁静所在。小镇的房屋大多依着地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海崖的斜坡上,面朝着广阔无垠的普利茅斯湾。 这里的建筑风格混杂着岁月痕迹:有坚固的石砌老屋,带着维多利亚时代的严谨线条和烟囱;也有战后重建的简洁现代住宅,刷着明亮的白漆或淡蓝、鹅黄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狭窄的鹅卵石街道蜿蜒曲折,两旁点缀着小小的、橱窗里摆满手工陶器和航海纪念品的小店,以及飘散着新鲜烤面包和炸鱼薯条香气的本地咖啡馆。
“快走!杰米、汤姆和艾米莉他们已经在老地方等着了!”约翰尼迫不及待地拉起龙追云的手腕,两个小男孩立刻沿着小镇的石板路奔跑起来。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路旁低矮的石墙和开着野花的庭院飞快地向后退去。
他们口中的“老地方”,是镇子边缘靠近悬崖的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空地。视野开阔,能远远望见蔚蓝的英吉利海峡,几块大石头被当作天然的球门柱。果然,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胖乎乎的杰米、动作灵活的汤姆和扎着马尾辫的艾米莉——正等在那里,看到他们跑来,都兴奋地挥手。
龙追云跟随母亲在一个星期前来到了这个英格兰小镇,前来探望住在这边的外公外婆还有舅舅李扬浩一家。外公李永源和外婆吴丽在之前获得长期探亲签证后,便很喜欢英国这边的生活,把家中的生意交给小儿子李扬威后,便经常前来英国,和长子一家居住。
李扬浩家隔壁比尔森家的儿子约翰尼比龙追云大一岁,龙追云来到英国第二天便和约翰尼成为好朋友,然后很快便和镇上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们成为了好朋友。小伙伴们为了方便称呼,就取了龙追云名字的“云”字,给他起了“Cloud”这个英文名。
“你们太慢了!”艾米莉假装生气地叉着腰。
“Cloud要看完他爸爸的比赛嘛!”约翰尼把球往地上一放,熟练地用脚拨弄着,替龙追云解释道。几个孩子都知道龙追云的爸爸是开赛车的,脸上都露出一点好奇和羡慕。
“别管那么多了!来吧,分队!”约翰尼俨然是孩子王,迅速指挥起来,“我和Cloud一队,杰米、汤姆和艾米莉一队!老规矩,进球多的赢!”
小小的“球场”立刻热闹起来。孩子们虽然技术稚嫩,但奔跑起来充满了原始的活力和快乐。约翰尼脚下技术最好,盘带着球像条灵活的小鱼,龙追云则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冲劲,紧紧跟在他身边策应,努力寻找机会。
对方三个人防守起来也相当卖力。胖杰米像个小坦克一样堵在“球门”前,汤姆动作快,不停地抢断,艾米莉则跑动积极,大声呼喊着指挥。
孩子们在草地上尽情奔跑、追逐、喊叫,汗水混着青草的气息。龙追云摔倒了两次,膝盖沾上了泥土,但他毫不在意,爬起来继续冲。每一次成功的传球、每一次惊险的抢断、每一次射门,都带来单纯的快乐。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海鸥的鸣叫和海浪声是天然的背景音。
当夕阳的金辉开始给海面镀上一层金红,孩子们气喘吁吁地停下,个个脸蛋红扑扑,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刚才激烈的比赛以龙追云和约翰尼的小胜告终。
“明天再来!”约翰尼意犹未尽,把球夹在腋下。
“好!”龙追云和其他孩子齐声答应。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蕾娜了……”艾米莉一脸担心地问约翰尼道,“约翰尼你最近有见过蕾娜吗?”
“……”约翰尼只是摇了摇头。
“蕾娜?”龙追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约翰尼便向龙追云说明了这位缺席伙伴的事:
蕾娜是住在李家宅邸另一边邻居布朗家的女儿,和约翰尼同年,她有着如阳光般纯净的金色长发和灰蓝色的眼眸,本该盛满孩童的欢乐,此刻却像蒙尘的宝石:皆因在三个月前,一场残酷的交通事故夺走了她深爱的父亲和哥哥,巨大的悲痛和无法理解的重创,将她推入了自我封闭的牢笼——她患上了自闭症。
曾经爱笑爱闹的她会和约翰尼他们一起游玩,但自从她患上自闭症后,现在终日沉默,不再出门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每日都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间里。即使大家前往蕾娜家中,蕾娜也拒绝离开房间,昔日开朗的蕾娜已经一去不复返。
“那个女孩叫做蕾娜啊……”龙追云想起在自己刚来到海崖镇时,在隔壁二楼的窗户看到了一个金发小女孩朝自己望了一眼,应该是听到隔壁房子有陌生人的声音而好奇确认一下。龙追云之后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孩,直到今天才知道原因。
“追云!”远处传来了表姐李嘉梓的声音,“该回家吃饭了!”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Cloud!”
龙追云和小伙伴们告别后,便跟着表姐离开了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