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石赛道,阴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焦糊橡胶与胜利香槟混合的独特气息。围场通道里人声鼎沸,庆祝的喧嚣尚未平息。
龙破天捧着奖杯和真田幸村一边讨论刚才比赛的大胜,一边走向赛后记者发表会的场地。在不远处,圆桌骑士的主力车手维斯·高文正在和经理人伊莎贝拉·温特沃斯正在窗旁和一位穿着得体的一脸严肃的英伦绅士谈话,绅士身旁有一个大概10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和绅士有几分相似。
绅士身边还有一个金发碧眼、如同精致洋娃娃般的小女孩一直在望着龙破天,仰着小脸,灰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复杂情绪——有纯粹的崇拜,有小心翼翼的期待,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热切的探寻?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旧旧的棕色泰迪熊,戴着一条金链,链坠是一个中式的白玉坠,上面似乎刻着一条龙。
“爸爸,那位就是…龙破天先生?”小女孩的视线望向龙破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着那个身影,“今天比赛的冠军……雨中的幽灵?”
“是的,亲爱的利娅,”绅士温和地应道,“一位了不起的车手,今天的胜利实至名归。”
“……嗯?”龙破天这时发现了小女孩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总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女孩,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小女孩看到靠近的龙破天视线转向自己,立刻害羞地低下头逃避龙破天的视线,并连忙把项链的白玉坠藏到衣领里面。
“喔!今天的英雄来了!”高文笑着走上去祝贺龙破天,“恭喜你夺冠,龙。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在雨中击败‘雨天战神’,你的雨战神技即使是维罗纳也无法复制,令我佩服到五体投地。”
龙破天与年轻的英国天才握手,脸上露出属于车手之间惺惺相惜的笑容:“过奖了,高文。只是今天运气不错而已……”
“哈哈哈……你太谦虚了。”这时高文转身向龙破天介绍在一起的绅士一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车队的幕后金主之一,卡美洛爵士。还有爵士的公子艾力克,和千金蕾……”
“我叫阿尔托利娅,你好,龙破天先生。”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几乎在高文话音刚起时就果断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正式感,打断了英国天才的话。她挺直了小身板,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龙破天,努力维持着符合“阿尔托利亚”身份的矜持,但抱着小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高文立刻一脸懵圈满头尼哥问号:“呃?可是……”他明明听到爵士刚才向他介绍子女时,这位女孩的名字是“蕾娜”。他立刻困惑地望向爵士,又看看突然变得异常“正式”的小女孩,完全搞不清状况。
高文望向卡美洛爵士和公子艾力克,爵士父子似乎知道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就在高文还想开口追问时,一直安静站在高文身边、气质精明干练的女朋友经纪人伊莎贝拉敏锐地捕捉到了蕾娜那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强调自称“阿尔托利亚”时微咬下唇的小动作。
伊莎贝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立刻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拉高文的衣袖,然后立刻转移话题笑着向龙破天说道:“龙破天先生,阿尔托莉娅小姐被你在雨中的神技所震撼,她想要和你合影和签名留念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以啊。”龙破天这时便走到阿尔托利娅身边半跪下来,伊莎贝拉从包包里拿出一部拍立得相机,蹲下为两人拍照。
这位卡美洛爵士的千金阿尔托利娅,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再婚对象带过来的女儿。原名蕾娜·布朗,出身自普利茅斯郊区的海崖镇,住在龙破天妻子李扬羽的哥哥李扬浩家隔壁。在三年多前因为一场残酷的交通事故夺走了她深爱的父亲和哥哥,巨大的悲痛和无法理解的重创,将她推入了自我封闭的牢笼。
然后龙追云的出现成为了蕾娜人生的转折点,龙追云就像照亮蕾娜内心黑暗冰冷寂静的阳光。追云那如同太阳般温暖的笑容把蕾娜从自闭症中解救出来,让蕾娜再次展露出笑容,当时年幼的两人甚至有如过家家一般立下山盟海誓。
之后蕾娜的母亲在一场酒会上认识了卡美洛爵士,失去丈夫和儿子的未亡人和经历丧妻之痛的爵士两人互相吸引,很快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因为母亲改嫁搬家,蕾娜被逼和自己的白马王子龙追云分开,分别那天,两人交换项链依依不舍地分开。龙追云送给她的白玉坠,成为了蕾娜贴身从不离身的宝物。
蕾娜期待着长大后有一天,那个他心中完美的白马王子龙追云会遵守当年分别时的诺言,前来迎接自己这位永远属于他的小新娘。蕾娜心里渴望着可以在最浪漫的时候和龙追云再次相会,而现在还远不是时候,因此当高文要说出她原本的名字时,他不想追云的父亲知道她就是当年的蕾娜,于是便以现在爵士家千金的名字向龙破天介绍自己。
虽然已经年过30,但龙破天的颜值依然是当年帅气的惠州第一美男子,年轻时作为日本超级的王者迷倒无数日本女车迷,在日本有十几个女朋友的前超级花花公子,直至今天,永华镇还在流传他当年在日本“包二奶”的英雄传奇。
蕾娜站在龙破天身边心跳悄然加速,她偷偷瞄向龙破天。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是追云最崇拜的父亲!是追云无数次在树上、在沙滩上,用闪闪发亮的眼睛向她描绘的英雄!看着龙破天那沉稳而锐利的侧影,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在她小小的脑海中翻腾:追云……他长大后,也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这样帅气又技术高超的车手吗?他会不会也拥有这样令人安心的强大气息?
对龙追云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个有着明亮眼眸、每天为了和她说话爬到树上、在花丛中为她戴上花环的小男孩的身影,瞬间与眼前这位英俊的车手重叠又分开。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令她脸上了羞涩的表情。
“看镜头……Cheese!笑一笑!”
伊莎贝拉为两人拍下一张照片,掏出签名笔连同照片一起交给龙破天。龙破天接过照片和笔,龙飞凤舞地签下“龙破天”,又顺手画了个可爱的简笔小熊。
“给你,我的小公主。”
“谢谢您!”蕾娜接过照片,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稀世珍宝。她看着龙破天温和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鼓起更大的勇气,用一种尽量自然、像是普通粉丝好奇的口吻问道:“龙破天先生……您,您这么厉害,一定有很多人崇拜您吧?您家里也有小孩吗?他们是不是也想像您一样当车手呀?”
龙破天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流露出为人父的骄傲光芒,那是在赛场上从未有过的柔软。“嗯,我有个儿子,”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和自豪,“叫追云,今年7岁了。那小子啊……”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嘴角弧度更大,“虽然还小,但已经展现出比我当年更强的赛车天赋了!哈哈,将来肯定能继承我的衣钵,绝对可以超越我!”
“真的吗?!”蕾娜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灰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绽放!灿烂的笑容毫无保留地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漾开,那是由衷的、发自心底最深处的喜悦!
追云!他很好!他正在追逐他的梦想!他拥有着连他父亲都认可的天赋!这个消息像一道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她心中积压的思念阴霾。她仿佛看到那个绑着小马尾的男孩,正坐在模拟器前,眼神专注,朝着他父亲、也是她心中的英雄所指引的方向,全速前进!
巨大的欣慰和激动让她一时忘情,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好了!代我向扬羽妈妈问好!” 话一出口,蕾娜猛地意识到不对!扬羽妈妈?!这个过于亲密、属于“蕾娜·布朗”而非“阿尔托利亚·卡美洛”的称呼!她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抱着小熊的手也收紧了。
“好的……诶?”
龙破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掠过他的眼底。扬羽……妈妈?这个称呼到底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英国贵族小女孩,怎么会用这么家庭化、这么亲昵的称呼来指代扬羽?
他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金发碧眼,精致得像画里的洋娃娃,与他记忆中儿子那个同样金发、但气质更沉静些的“小女朋友”照片似乎有些模糊的重合……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野兔,浑身湿透的它手里拿着几株嫩草,望向了眼前的半跪着的龙破天和阿尔托利娅四面相投的尴尬一刻。
就在龙破天想要开口进一步询问的瞬间……
“握草!”在通道的另一头,杨明彪高声描述野兔手上的动作,并向这边高举双手挥动:“握草!破天!真田!你们在干吗?记者都到位了!采访马上要开始了!”
“对不起!我马上过来!”被打断思绪后,龙破天只得将对小女孩称呼的疑惑压下,他站起身,对蕾娜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小公主,我得走了。谢谢你的支持。”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向爵士父子和高文等人告别,就和真田快步离开。
蕾娜站在原地,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口误”而怦怦直跳。她看着龙破天消失在人群中高大的背影,小手紧紧攥着签名照片和小熊的耳朵。刚才那瞬间的惊慌过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更深的温暖。那句脱口而出的“扬羽妈妈”,是深藏在心底的亲密印记不小心泄露的证明。
她低头看着照片上那气势磅礴的签名,和画得并不算可爱的小熊,再抬头望向龙破天离开的方向,灰蓝色的眼眸里,思念并未减少,却多了一份坚定的信念和温柔的守护。
“蕾娜……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看着龙破天和真田完全消失在人群中,高文才忍不住低声问蕾娜,“刚刚爵士说过,你和龙破天的儿子以前是好朋友,对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龙破天你是追云的朋友蕾娜·布朗呢?”高文心思比较直接,他觉得既然是好朋友的家人,相认不是很好吗?
蕾娜的小脸微微泛红,抱着小熊的手又收紧了些。她低下头,长长的金色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灰蓝色眼眸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沉默了几秒,她才用很轻、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怅惘的声音说:
“因为……我怕。”
“怕?”高文不解地挑眉,“怕什么?龙破天又不是像维罗纳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
蕾娜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超越年龄的认真和一丝脆弱:“我怕……追云……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破天爸爸之前也没有见过我……”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熊的耳朵,“而且,我现在是阿尔托利亚·卡美洛了,不是以前住在海崖镇的蕾娜·布朗了……贸然说出来,感觉……很奇怪。”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而且,刚才……我听到破天爸爸说追云很好,说他有很棒的天赋……这就够了。知道他平安,在朝着梦想努力,我就很开心了。我不想打扰他们。等以后,等追云也成为了像他爸爸一样厉害的车手,我也变成能配得上追云的新娘……也许……再见面会更好吧?”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完美重逢”的憧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自卑。
“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从高文身后传来,大姐姐伊莎贝拉走上前,她伸手轻轻揉了揉蕾娜的金发,动作带着贵族式的亲昵和洞察一切的调侃。
“噢,我亲爱的维斯,”伊莎贝拉看向一脸困惑的高文,红唇勾起优雅而略带戏谑的弧度,“你这位钢铁直男的大脑回路,果然只装得下引擎转速和刹车点,对少女细腻的心思一窍不通呢。”她优雅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高文被经理人女友调侃得有些窘迫:“喂,伊莎贝拉,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直接相认简单痛快?”伊莎贝拉打断他,笑着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回蕾娜身上,带着理解和一丝过来人的了然,“我们的小阿尔托利亚,或者说小蕾娜,她守护的是一份很珍贵、很纯粹的‘念想’。”
她微微弯下腰,看着蕾娜的眼睛,声音放得更柔和,却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就像精心保存的种子,她害怕贸然揭开盖子,会让它见光死。她害怕那个‘蕾娜’在对方记忆里已经模糊甚至消失,那对她来说,可能比从未重逢更残酷。她选择用‘阿尔托利亚’这个新身份,默默关注,默默努力,等到自己足够强大、足够耀眼的那一天,再去面对那个‘白马王子’,这样才配得上那份珍贵的童年回忆和她自己漫长的等待。对吧,亲爱的蕾娜?”伊莎贝拉的目光仿佛能看透蕾娜心底最深的角落。
蕾娜的小脸更红了,但灰蓝色的眼眸里却亮起了被理解的微光。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只是个需要被可怜或者被照顾的小女孩。我想……能站在他身边。”
“看吧。”伊莎贝拉直起身,对高文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善意的揶揄,“这就是少女心,高文先生。充满了浪漫的憧憬、小心翼翼的守护、以及一点可爱的‘骑士精神’——想靠自己的力量赢得认可。可不是你这种脑子里只有‘踩油门、超车、拿积分’的莽夫能理解的。”她最后不忘调侃一下自己的男友。
高文被说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头,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细腻复杂得远超他想象的小女孩,又看看一脸“我说得对吧”的经理人女友,无奈地耸耸肩,露出了一个有点憨的笑容:“好吧……你们女孩子的心思,确实比纽博格林北环的弯道还要复杂难懂。”
伊莎贝拉笑着挽起高文的胳膊,对蕾娜眨了眨眼:“别理他,亲爱的阿尔托利娅。我相信,你和你那位‘白马王子’,总有一天会在属于你们的命运交叉点上重逢的。”她的话语带着鼓励和祝福。
蕾娜抱着布鲁尼和签名照片,看着高文和伊莎贝拉相携离去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龙破天消失的方向。银石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她金色的发梢跳跃。心底那份思念,因为得知追云安好且充满希望的消息而变得温暖,也因为伊莎贝拉的理解而不再那么孤单和沉重。
她低头看着签名本上那遒劲的“龙破天”和不算可爱的小熊简笔画,再摸摸颈间藏在衣领下的玉龙扣,灰蓝色的眼眸里,那份守护的信念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
“……”卡美洛爵士和艾力克公子只是在默默旁观,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