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狂澜终于平息,留下的是一片令人作呕的修罗场。
旅馆房间早已不复存在,墙壁被巨力砸穿,屋顶破开大洞,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倒灌进来。地板上、破碎的榻榻米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柳生精锐武士的尸体。有的被巨斧劈开胸膛,有的被重剑砸碎骨骼,有的被钉头锤轰烂头颅,更多的则是咽喉、心口、肋下等要害处,留着精准而致命的刀伤——那是“饿鬼抄”的杰作。粘稠的血液汇聚成小溪,在木质地板缝隙间蜿蜒流淌。
柳生雪姬带来的几十名精锐,竟已尽数伏诛!
然而,胜利的代价同样惨烈。
马克西姆斯——那个沉默而狂暴的罗马角斗士,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拆毁的堡垒,仰面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胸口,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深陷的掌印!周围的锁子甲竟被一股阴柔而霸道的劲力震得寸寸碎裂!他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狂暴褪去后的空洞。正是柳生雪姬在电光火石间,以“活人剑·气贯”的秘传奥义,无视了他恐怖的防御,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布鲁图斯也浑身浴血,拄着钉头锤单膝跪地,粗重地喘息着,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罗兰站在马克西姆斯的尸体旁,如同石化的雕像。他那身闪耀的“圣银板甲”上布满了刀痕和凹陷,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失去生机的战友,那里面翻腾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恸、愤怒,以及…毁灭一切的狂暴!马克西姆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从角斗场到异国他乡的追杀,情同手足!如今,竟死在这个东瀛女人的掌下!
“马克…兄弟…” 罗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他猛地抬起头,头盔下的双眼瞬间被狂暴的赤红所充斥!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巨龙!巨大的骑士剑被他单手提起,沉重的剑尖拖在血泊中,划开一道刺目的猩红轨迹!他一步一步,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走向房间另一侧——
那里,柳生雪姬正被韩风扶着。她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苍白如纸,那双冰魄般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纯白的剑道服上沾染着点点血污,更显得脆弱而凄美。在最后与韩风、罗兰、布鲁图斯以及我四人围攻的极限压力下,她终究力有不逮,被韩风以“流云剑诀”中最精妙的“点水惊鸿”一式,剑柄带着柔劲精准点中后颈大穴,昏厥过去。
“让开!” 罗兰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巨剑直指韩风和他怀中的雪姬!“这个女人!必须为马克偿命!”
韩风扶着昏迷的雪姬,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这场无谓杀戮的痛心,有对柳生雪姬强大实力的震撼,也有对她此刻脆弱模样的不忍。他抬起头,迎向罗兰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语气沉重却异常坚定:
“罗兰阁下!冷静!她已经失去战力!杀戮不能解决问题!更不能让马克兄弟复生!” 他试图用道理平息骑士的怒火。
“偿命!!” 罗兰根本听不进去!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眼中只有马克西姆斯冰冷的尸体和眼前这个夺走他兄弟生命的仇人!“以血还血!骑士的复仇,不容亵渎!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斩!”
最后一个“斩”字出口的瞬间,罗兰动了!
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沉重的板甲不仅没有拖慢他的速度,反而赋予了他恐怖的冲势!“圣裁怒击(Judgment Fury)!” 他低吼着,双手巨剑带着斩断一切、净化一切的狂暴意志,撕裂空气,发出沉闷恐怖的呜咽声!不再是之前切磋时的“点到为止”,而是倾尽全力、毫无保留的杀招!目标直指韩风和他怀中的雪姬!巨大的剑锋未至,那狂暴的杀意和气压已经让韩风呼吸一窒!
“得罪了!” 韩风眼神一凛,知道言语已无用!他瞬间将昏迷的雪姬推向身后角落(小葵惊恐地接住),同时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龙吟!“流云剑诀——云锁千峰!”
面对罗兰这含怒而发、足以劈开城墙的恐怖一击,韩风没有选择硬接!他的身法瞬间变得无比飘逸灵动,如同没有重量的流云!剑光也不再是进攻,而是化作一片绵密、粘稠、充满韧性的青色云雾!剑尖、剑脊、剑身,如同无数柔韧的丝线,精准无比地黏附、缠绕、引导着那柄狂暴砸落的巨大骑士剑!
“嗡——锵锵锵锵!”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如同风暴般炸响!火星疯狂迸溅!
韩风的剑仿佛变成了流水,变成了柔韧的藤蔓!每一次接触都带着巧妙的旋转和卸力!他整个人围绕着罗兰这尊狂暴的钢铁堡垒高速游走,剑光如水银泻地,不断点在巨剑的侧面、剑锷、甚至罗兰手臂铠甲连接的缝隙处!每一次点击都带着一股阴柔却极具穿透力的震劲,试图瓦解罗兰的发力,引导那毁灭性的力量偏离轨道!
罗兰感觉自己像陷入了粘稠的泥潭!那柄巨大的骑士剑上传来无数股方向各异、纠缠不休的柔劲,让他狂暴的力量如同打在棉花上,无法完全宣泄!每一次想要变招发力,都会被对方提前感知,剑光如影随形地缠绕上来!韩风的剑,快得如同鬼魅,柔韧得不可思议,完全克制了他大开大合、以力破巧的战斗方式!
“吼!给我破!” 罗兰怒吼连连,巨剑疯狂挥舞,试图用纯粹的力量撕裂这烦人的“流云”!沉重的剑风将房间内残余的家具绞得粉碎!墙壁上留下道道深刻的斩痕!
但韩风的身法太过灵动!如同穿花蝴蝶,又似风中柳絮,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的剑锋,同时手中的长剑如同附骨之疽,不断缠绕、点击、干扰!他并不进攻,只是全力防守、卸力、缠斗,目的只有一个——阻止罗兰杀死昏迷的雪姬!
“罗兰阁下!住手吧!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 韩风的声音在激烈的剑鸣中传来,带着内力,试图穿透罗兰的怒火,“想想你追寻的骑士之道!守护与公正,不应被复仇的怒火蒙蔽!”
“闭嘴!!” 罗兰双目赤红,巨剑横扫,逼退韩风一步,他指着马克西姆斯的尸体,声音悲愤欲绝,“守护?!我的兄弟,就死在这里!死在那个女人的手下!这就是你要守护的公正?!让开!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两人的战斗风格形成了最极端的对比:
一边是西方骑士的狂暴力量、钢铁防御、大开大合的毁灭性斩击!
一边是中原侠客的飘逸灵动、以柔克刚、圆融绵密的精妙剑法!
巨剑每一次劈落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仿佛要将整个旅馆连同韩风一起劈成两半!
青色的剑光则如同最坚韧的蛛网,看似柔弱,却一次次将毁灭的力量引偏、化解、缠绕!
“铛!嗡!锵!”
金属的撞击声、刺耳的摩擦声、罗兰的怒吼、韩风的劝诫…交织在这片血腥的废墟之上。
我站在角落,握着冰冷的“饿鬼抄”,冷冷地看着这场理念与情感的激烈碰撞。布鲁图斯守在马克西姆斯的尸体旁,发出低沉的呜咽。小葵紧紧抱着昏迷的雪姬,吓得瑟瑟发抖。
韩风…这个满口“仁心”的家伙,为了阻止复仇,竟真的硬撼了那个愤怒的铁罐头…
柳生雪姬…这个女人…她昏迷的样子,倒是比醒着时顺眼多了…
罗兰的愤怒…我能理解。换做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斩下去。
只是…这无休止的厮杀,何时是个尽头?
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淹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