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渔屋内,时间仿佛在压抑的气氛中凝固。只有布鲁图斯压抑的呻吟和海风穿过破洞的呜咽声在回荡。韩风正耐着性子纠正我另一个别扭的“流云”姿势,罗兰如同钢铁守卫般矗立,小葵蜷缩在角落,眼皮沉重地打着架。
就在这时,被紧紧捆缚在粗大梁柱上的柳生雪姬,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罗兰是第一个察觉的!他那如同冰封湖面的冰蓝色眼眸瞬间锐利如刀,猛地锁定在雪姬脸上!握在巨剑剑柄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没有动,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马克西姆斯惨死的画面再次灼烧着他的神经。
韩风的讲解戛然而止。他迅速转身,目光投向雪姬,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似乎想挡在我和雪姬之间,但随即又顿住,眉头紧锁。他清楚,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刺激到那头压抑着怒火的雄狮(罗兰)和一条盘踞的毒蛇(我)。
我的反应最为直接。几乎在雪姬睫毛颤动的瞬间,我手中那柄正别扭比划着的长剑(韩风的剑)便被我嫌恶地随手一扔,“哐当”一声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同时,我的右手闪电般按住了腰间的“饿鬼抄”刀镡!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让我瞬间安定。身体微微前倾,如同盯上猎物的饿狼,眼神阴鸷而锐利地锁定雪姬那张苍白却开始恢复生气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弧度。
小葵被金属落地的声音惊醒,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雪姬缓缓睁开的眼睛!她吓得“啊”地一声短促惊叫,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小脸瞬间惨白,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下意识地想远离雪姬,却又因为我的命令(看好她)而不敢动弹,只能惊恐地瞪着。
布鲁图斯也停止了呻吟,挣扎着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怨毒地盯着醒来的雪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肋下的剧痛让他只能徒劳地喘息。
柳生雪姬睁开了眼睛。
那双冰魄般的眼眸,初时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迷茫和虚弱,如同蒙着薄雾的寒星。但这迷茫只持续了不到一瞬!
冰冷!锐利!如同瞬间出鞘的绝世名刀!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以惊人的速度扫过整个破败的渔屋:断裂的墙壁、布满灰尘和干涸血迹的地面、重伤低吼的异邦壮汉(布鲁图斯)、如同钢铁堡垒般散发着冰冷杀意的骑士(罗兰)、那个让她昏厥的中原剑客(韩风)脸上复杂的警惕、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小葵)…最后,她的目光精准地、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那个按着刀镡、眼神阴鸷、嘴角带着恶毒笑意的浪人。
她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被彻底冰封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丝被侮辱的极致愤怒!她尝试着动了动被紧紧捆缚的身体,绳索深深勒进她纯白的剑道服,更显出她身体的纤细和此刻的脆弱。但这脆弱,反而让她眼中的冰寒更加刺骨!
“……”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冰魄般的眸子,冷冷地、带着审判般的目光,一一扫过我们每一个人。那目光仿佛在说:我记住你们了。
最终,她的视线再次落回我的脸上。樱唇微启,声音因为虚弱而略显沙哑,却依旧带着冻彻心扉的寒意和不容亵渎的傲然:
“尔等…鼠辈。”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我嗤笑一声,松开按着刀镡的手,但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我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她不足一丈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掌控一切的恶意。“柳生家的大小姐,睡得可好?现在,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宗家嫡女了。你是我们的‘客人’…或者说,‘筹码’。”
我刻意加重了“筹码”二字,目光瞟向脸色铁青的罗兰,又转回雪姬脸上,笑容越发冰冷残忍:“你的命,现在很值钱。值钱到…足以让你的父亲,那位石舟斋大人,好好掂量掂量,为了追杀一个浪人,付出嫡女性命的代价…是否值得。”
雪姬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冰寒刺骨,仿佛要将我冻结!她显然听懂了我的威胁。身为柳生宗家的继承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于家族的分量!这份认知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更加汹涌的屈辱和愤怒!
“卑鄙!” 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浓烈的鄙夷。
“黑鸦!” 韩风忍不住出声,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劝阻,“雪姬姑娘刚醒,且…身陷囹圄,何必…”
“闭嘴!” 我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声音冰冷,“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别忘了你的剑法!” 我再次用交易堵住他的嘴。
韩风脸色一白,胸口起伏,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痛苦地别过脸去。他无法认同我的做法,但受制于承诺和内伤,此刻也只能沉默。
“哼。” 另一声冷哼来自罗兰。他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雪姬,声音如同寒铁摩擦:“血债,需血偿。你杀了马克。你的命,暂时寄下。但你的‘价值’…最好足够大。” 他是在提醒我,也是在警告雪姬。他接受俘虏,是为了更深刻的复仇,而不是放过仇人。
雪姬的目光转向罗兰,那冰寒的眼神中没有任何退缩,只有一种面对强敌的凛然。她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力量恐怖的钢铁骑士。
“要杀便杀。”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柳生家的女儿,不惧死,更不受辱!想以我为质,胁迫家父?痴心妄想!” 她试图挺直被缚的身体,展现最后的尊严。
“是吗?” 我冷笑更甚,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她身上逡巡,“那我们就看看,是柳生家的骨头硬…还是令尊爱女之心切了。” 我转头对小葵厉声道,“小鬼!看好她!给她点水喝!别让她现在就死了!她死了,你就替她!”
小葵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连滚带爬地去拿角落里的破水囊,颤抖着递到雪姬唇边,声音带着哭腔:“喝…喝点水吧…”
雪姬紧抿着嘴唇,看也不看那肮脏的水囊,冰冷的眼眸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渔屋内的气氛,因为柳生雪姬的苏醒,变得更加诡异而危险。俘虏与绑架者,复仇者与仇人,被迫的守护者与冷酷的勒索者…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而风暴的中心,柳生雪姬,如同一朵被荆棘缠绕的冰莲,在屈辱和愤怒中,静静地积蓄着力量。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