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空气仿佛化作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味(血腥味)。刀疤脸那双如同饿狼般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我,短刀微微下沉,刀尖凝聚着一点冰冷的寒星。他全身的肌肉如同绷紧的弓弦,寻找着那致命一刺的完美角度。另外两个喽啰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一左一右,刀锋虚指,封死了我所有闪避的空间。时间被拉长,只剩下心跳如同战鼓般在耳膜里疯狂擂动,汗水混合着血水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就是现在!
刀疤脸捕捉到了我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晃动的瞬间!他眼中凶光暴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猛虎扑食!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于右臂!
“死——!”
短刀化作一道撕裂死寂的银色闪电!没有花哨,只有极致的速度和力量!刀尖带着刺骨的杀意,精准无比地刺向我的心窝!快!狠!绝!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的凶戾,誓要将我钉死在冰冷的墙壁上!
几乎在同一刹那!左右两侧的喽啰也动了!如同毒蛇出洞!左侧的刀锋带着恶风,凶狠地斜劈向我因格挡而抬起的右臂!右侧的刀则带着阴险的弧度,自下而上撩向我的大腿动脉!三刀齐至!封天绝地!
绝境!真正的绝境!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包裹全身!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几乎要被恐惧吞噬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角——那片被撕裂的红嫁衣碎片,还有小葵那双因极致恐惧而瞪大的、盈满泪水的眼睛!
“呃啊啊——!!!”
一股比死亡更强烈的、源自骨髓深处的狂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炸碎了一切恐惧和犹豫!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彻底激怒的保护欲(或者占有欲?)压榨出这具破败身体最后一丝潜能!
不退反进!
我无视了左侧劈向手臂的刀锋!无视了右侧撩向大腿的阴招!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疯狂,全部灌注于手中那柄沉重、冰冷、沾满血汗的短刀!
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迎着刀疤脸那致命的一刺,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同时,握刀的右手,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毒龙,由下而上,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反撩而出!
锵——!!!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铁爆鸣炸响!火星如同烟花般疯狂迸溅!
我的短刀,险之又险地、精准无比地撞在了刀疤脸刺向我心窝的刀身侧面!巨大的力量让两柄刀同时剧烈震颤!刀疤脸这必杀的一刺,竟被我以毫厘之差硬生生格偏了方向!冰冷的刀锋擦着我的左肋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和火辣辣的剧痛!衣服瞬间被割裂!
但代价是惨重的!
“噗嗤!”
左侧喽啰的刀锋,毫无阻碍地劈在了我格挡抬起的右臂上!位置正是之前被划开的伤口!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吞噬了整条手臂!骨头似乎都发出了哀鸣!鲜血狂涌!
“嗤啦!”
右侧的撩刀也狠狠划过了我的大腿外侧!虽然避开了动脉,但依旧带起一蓬血雨和钻心的疼痛!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神经!眼前瞬间被血色和黑暗覆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墙壁上!
然而!
刀疤脸因为必杀一击被格偏,身体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因力量落空而产生的前倾和失衡!他的刀被荡开,中门在刹那间出现了一丝空隙!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破绽!
我强忍着右臂和大腿传来的撕裂般剧痛,以及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眩晕感!靠着墙壁反弹的微弱力量,借着格挡后短刀被荡回的轨迹,手腕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一翻!刀光由撩变刺!如同毒蛇在格挡后的瞬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身噬咬!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撕裂声!
我手中那柄沉重的短刀,带着我所有的重量、疯狂和残余的生命力,如同烧红的铁钎,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刀疤脸因前倾而暴露出来的、毫无防备的腋下!
那里没有厚实的皮袄保护!是人体最脆弱的连接点之一!
刀锋入肉的触感清晰传来!滚烫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脸一身!
“呃啊——?!!”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他低头看着腋下透体而出的半截刀锋,又抬头看向我近在咫尺、布满血污和疯狂的眼睛,喉咙里只挤出半声短促怪异的痛呼!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
我死死握着刀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狠狠一拧!
“呃…嗬嗬…” 刀疤脸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巨大的身体如同被伐倒的巨树,轰然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布满灰尘和血污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鲜血如同泉涌,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形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剩下的两个喽啰,脸上的凶狠和怨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们看着瞬间毙命的刀疤脸,又看看如同浴血修罗般靠着墙壁喘息、眼神却依旧如同恶鬼般死死盯着他们的我(虽然我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大…大哥!!”
“怪物!他是怪物!快跑!”
两人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再也顾不上报仇,也顾不上小葵,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冲出破败的渔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灰蒙蒙的暮色之中。
渔屋内,再次只剩下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尸体、和沉重的喘息。
我靠着墙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右臂的伤口血流如注,左肋和大腿外侧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汗水、血水、灰尘混合在一起,黏腻而冰冷。眼前阵阵发黑,世界都在旋转。
打几个土匪…都差点要了我的命…
果然…还是太弱了…
我低头看着地上刀疤脸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看自己颤抖的、几乎握不住刀的右手,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耻辱感,再次汹涌而来。
就在这时,门外远处,暮色笼罩的海滩上,传来了刀疤脸其中一个喽啰惊恐未定的、带着哭腔的嘶吼,仿佛是为了挽回最后一点颜面,也像是绝望的诅咒:
“里面那个疯子!你…你给老子等着!杀了我们大哥…这仇…我们黑风寨记下了!你等着——!!”
声音随着海风飘来,带着色厉内荏的颤抖,最终消散在呜咽的风声里。
等着?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沾满血污的、冰冷而讥讽的笑容。
好啊…老子等着。
反正…烂命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