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小时前。
殷修找到上一次分别时白牧师告知的地点——双巨钟塔下的私密忏悔室,在那里和白牧师再度聚首。
隔着挡板和白牧师交叠手心,殷修注意到这一次被他按着的手掌,并没有匹敌上一次那样充足的圣洁能量。
虽然触碰起来依旧很舒服,不过这种变化很不正常吧?或者说,和我这样的外来者秘密会谈,本身就够不正常的了。
因为,这意味着白牧师对殷修释放了更深一层的合作意向,而这就跨越了牧者与羔羊之间朴素的宗教依赖,近乎通敌。
所以殷修一上来,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会赴约来此,一是为了不辜负牧师阁下的邀请,二是成全我们之前互剖心迹的情谊,三是想听白牧师你亲自为我解答,为什么又要和我见面?”
排除一见钟情这种离谱的理由,其实答案殷修也清楚,问出来只是给个台阶让白牧师接话。
“并非是我要与你见面,管事阁下,是圣神指引我们再度会见,目的是消灭科隆教堂潜藏的叛教恶徒。”
空灵悦耳的嗓音讲述的是令每一位教徒惊恐匍匐的判决,白牧师托引神述,直接就给教堂之中的教徒定罪,与之前牧灵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想到我们的交谈会一语成谶,科隆教堂竟真是藏污纳垢,背弃贵教教义的迷失地。”
“是的,所以你不必再为领主的使命与心中的正义而纠结,因为现在它们合二为一了。”
事情的发展就如白牧师所言那般顺利,殷修(伪造的)最后的顾虑也被消除,可以放心对教堂实施进攻。
白牧师这锦上添花的角色,未免扮演得太过合适了些。
“虽然我很不想为科隆教堂开脱,但是牧师阁下,你有证据吗?你能证明他们的罪恶吗?你有底气为我赦免发动战争的罪行吗?”
鼓励战争是身为牧者的大忌,教国的原则是,除了圣神,只有圣殿骑士团这类受洗的正义之师才有发动审判战役的资格。
白牧师敢鼓动殷修率领天兵,要么是因无知或仇恨而藐视教条,要么是......
殷修的问题汇聚起来,就是在质问白牧师是否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再深入一点,就是想借此逼问白牧师的底细。
表面上看两人是在谈使命,谈正义执行,实际上是在包着宗教的皮谈利益,谈合作。
既然是合作,双方透明公开的信息总得保持平等。
“殷修阁下的顾虑我很清楚,会心生疑问也是人之常情,但请放心,圣神会宽恕无知者的猜忌,并应允他们获得所渴求的真相。”
白牧师“神神叨叨”地把另一只手也放上来,形成两面包夹之势,释放祷术为殷修祈祷平静。
感觉像是有一只柔软的手从全身抚过,所过之处皮肤毛孔舒张,灵魂得到抚慰,是同时作用在物质、能量与信息层面的高级祷术。
但殷修的表情称不上多享受,也不知道是身体太敏感还是祷术施展有误,他总觉得自己胯间的部位被重点照顾了几轮,实在是诡异得很。
关于白牧师的身份与经历,也通过祷术传达给殷修,意外的很有诚意。
这其中存在许多有趣的事,就比如......
“你...你居然是异端裁判所出身的牧师?”
了解到这一讯息时,殷修肃然起敬,看待隔板后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尊重。
教国的异端裁判所就和殷修前世的宗教裁判所类似,是被教皇赋予巡回权力,追捕中央及各地异端者、审查各地教堂信仰纯洁度的组织。
由于其工作性质就是四处得罪人,所以异端裁判所的名声在教国内极度恶劣,人们恐惧和裁判所打交道,历代出任首席裁判官一职的狠人几乎都不被圣神接纳,属中央机构中叛教率低但死亡率最高的一线部门。
能确实以牧师身份(不是伪装)在其中任职的,白牧师算殷修对教国认知中第一人。
那地方也待得下去,真挺牛逼的。
总之,白牧师前来科隆教堂,是奉异端裁判所例行巡回审查的命令,无意中发现主教对信仰的亵渎,这才有意向殷修寻求帮助。
讨董大业只找殷修一路诸侯,该说不说白牧师的胆子也是够大。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所以,你是否愿意接受圣神的安排,为勃兰登领扫去祸患?”
结束祷术安抚,白牧师有些气喘吁吁。
殷修微微颔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若还不领情,只怕传回去公爵冕下要革我的职了。”
就目前的合作关系来讲,白牧师的交底已经足够有诚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至于他要的证据,白牧师表示以她安插的情报桩,今天之内就能有结果。
时间回到现在,殷修根据修女告密,捉得人赃并获的时候。
白牧师那家伙的情报还挺准确,不愧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有真本事在身。
将果子重新封入盒中搁置地上,殷修把注意力挪到药力退去的哈德教士身上。
他双手抱头,嘴里不停重复“把爱人还给我”低吟,却不敢和殷修对上视线。
“茅屋的老头,我让他陷入沉睡,就躺在地窖口的旁边,我对你也可以这么做,然后次日一早,你的所作所为就会暴露无遗。”
殷修走过去蹲在哈德身边,口中言辞像利刃一般戳向他的心脏。
“你既然躲着主教服用红果,就表示他不允许你们碰这东西,没错吧?你是承受不起暴露的后果的。”
“啊...啊!你快住口!”
近身扑击被殷修轻松躲开,哈德伸手摸向自己的吊坠,一手伸出,却怎么也用不出祷术。
“唉?为什么?我明明已经离您那么近了......为什么......”
他的嘴里嚼着口齿不清的呢喃声,似是疑惑,似是颓然。
殷修一脚踹向哈德的胸口,把他像条死狗一样踹到角落。
体内链路被这一脚毁成渣滓,哈德双眼无神地倒在地上,视线正好落在装着红果的盒子上。
后悔与渴求的念头交织在心头与骨窝,哈德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