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修的目光终落在那枚水晶球上。
能感觉到这家伙似乎是被某种认知层面的冲击从而陷入沉寂,表现出自我放逐的姿态。这种情况下,寻常的唤醒手段很可能适得其反。
殷修心中念头急转,下意识地,他尝试在心中呼唤那个名字——
“露米娜。”
没有回应。
意识深处,那片原本只要他心念一动便会泛起星辉涟漪的区域,此刻如同被厚重的迷雾笼罩,一片沉寂。
他与露米娜之间那玄妙的联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断了。
联系不上?
殷修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以露米娜的层次,除非她主动切断联系,否则不太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另外,眼下米拉的状态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拖累。
殷修看着米拉低垂着毫无生气的侧脸,那双流转星光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具空壳。
“喂,殷修,你有办法吗?这神棍虽然讨厌,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克罗宁德也凑了过来,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急切。
“我的主意是,先消灭敌人再说。”
殷修的声音冷静而果断。
如今米拉情况特殊,需要安静的环境恢复精神。但当务之急是尽快摧毁核心祭坛,挫败奥尔多的阴谋。
两者诉求相悖,只能先取后者。
通往巨塔最深处的道路,再无任何阻碍。
或许是所有外围的防御力量都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摧毁,又或许是奥尔多会长已经放弃了无谓的拦截,将全部筹码押在了最终的舞台上。
殷修、克罗宁德、煌炎、丽兹,以及状态稍好、勉强能搀扶着米拉前行的几名巨龙恩典成员,一行人沿着那由巨大龙骨自然形成的螺旋阶梯,沉默而迅速地向上攀登。
越靠近顶端,空气中那股混合了极致龙怨与精炼猩红的压迫感就越发沉重。粘稠的能量几乎要化为实质,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灭烬在殷修手中发出持续而低沉的嗡鸣,不再是单纯的渴望,更带上了一种面对“异常存在”的冰冷审视。
阶梯的尽头,豁然开朗。
正如之前通过能量映射所窥见的一角,这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腔体,如同古老巨龙仍在搏动的心脏。穹顶由无数粗壮、交织、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古老龙骨盘旋收拢,指向下方。
腔体的中心,那座宛如巨大莲台般的骨质祭坛静静矗立。祭坛之上,那具庞大到难以估量的暗金与漆黑交织的古龙遗骸匍匐着,威严而悲凉。
无数粗壮如巨蟒的暗红脉络紧紧缠绕着龙骨,如同赋予死亡的邪恶生命,最终汇聚于遗骸胸腔处那搏动着的巨大肉瘤。
肉瘤表面的禁忌符文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中央那几枚猩红果实已近乎完全成熟,散发出令人心智摇曳的妖异光泽和浓郁甜香。
结晶者巴顿半靠在祭坛边缘,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那身华丽的晶石铠甲破碎不堪,显然克罗宁德那一击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他看向殷修等人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一丝虚弱的狰狞。
而猎鹰公会的会长,奥尔多,就站在祭坛的正前方。
与巴顿的狼狈不同,这位老者依旧穿着他那身象征权力的深紫色公会会长袍服,身形挺拔,面容沉静。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猫眼石的法杖,周身散发着沉稳如山岳般的魔力波动,与整个祭坛的能量场隐隐共鸣。
他平静地看着闯入的殷修一行人,目光在殷修手中的灭烬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随后又扫过状态异常的米拉、严阵以待的克罗宁德和煌炎,最终,他的视线回到了殷修身上。
“诸位能抵达此处,实力与运气皆属不凡。”
奥尔多的声音在腔体内回荡,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审视。
殷修持剑而立,目光锐利:“奥尔多会长,猎鹰公会与红宝石在此索取禁忌之物,动摇地域平衡,意欲何为?”
“禁忌之物?”奥尔多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修团长,世间万物,皆看如何使用,为谁所用。这古老的遗骸中孕育的力量,对于菲尔德,对于所有渴望在变局中生存下去的势力而言,是机遇,而非灾祸。”
他向前踱了一步,法杖轻叩地面。
“新城邦强势崛起,旧贵族盘踞汉萨,红龙公爵态度不明,菲尔德城邦的自治如同风中残烛。我们不过是想在这片即将重新洗牌的土地上,为自己,也为追随我们的人,争取一份保障,一份话语权。”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祭坛上的猩红果实。
“这些果实是力量,是筹码,是能与汉萨的实权派系建立更牢固的联系,能让我们在未来的风暴中,拥有立足乃至主导的资本。”
“修团长,你和你团队展现出的能力远超寻常冒险者,何必局限于接取任务、探寻宝藏?你得明白,真正的财富和权力在于制定规则和掌控源头。”
他指向祭坛,声音带着蛊惑。
“加入我们。这批果实的收益,你和你的‘灰烬’可以占据可观的一份。凭借你的实力,加上猎鹰公会的情报网络和红宝石的行动力,我们完全可以掌控这种力量的流向。”
“财富、资源、乃至影响贵族决策的权力,都唾手可得。这远比你们在刀口舔血、探索未知要现实和高效得多。”
奥尔多的提议赤裸而直接,他将猩红果实视为纯粹的利益工具,试图将殷修拉入自己的阵营,增强己方筹码,同时分化潜在的敌人。
他相信,对于追求利益的冒险者而言,这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哼!”
重伤的巴顿在一旁粗哼,眼神复杂地看着奥尔多,对奥尔多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冒险者抛出如此优厚条件感到不满,却又无力反对。
“老不死的!”
克罗宁德听得直撇嘴,用爪子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
奥尔多没有试图拉拢她,想来也是知道以克罗宁德的秉性,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