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光温柔的透过和纸拉门，将室内染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空气中硫磺温泉水的微腥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昨夜残留的、苏酥身上特有的那种暖融融的甜香，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我比苏酥醒得稍早一些，侧躺着，目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她蜷缩在蓬松的被子里，只露出半张小脸，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扇影，呼吸均匀绵长。昨晚那句近乎虔诚的耳语——“我会成为最温柔贤惠的好老婆的”——似乎还在枕边萦绕，带着微热的余温。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琥珀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惺忪的雾气，像蒙着水汽的蜜糖。视线聚焦在我脸上后，那点雾气瞬间被点亮，化作清晨第一缕阳光般纯粹的笑意。
“老公，早安！”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刚蒸好的糯米糍，甜丝丝地钻进耳朵。她习惯性地就想往我这边蹭。
我轻咳一声，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带着点探究地看她：“早。睡得还好吗？” 想起昨夜她的“盖被子”和“宣誓”，以及她行李箱里那本可疑的《新婚人妻入门365天》，我觉得有必要趁此安静时刻，了解一些更“基本”的情况。
“嗯嗯！超——舒服的！”苏酥用力点头，长发在被子上蹭得有点乱，“温泉暖暖的，被子也软软的，还有……”她顿了一下，脸颊飞起两抹浅浅的红晕，声音小了下去，“老公在旁边……很安心。” 后面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这直球打得我措手不及，耳根也跟着有点发热。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那个……苏酥，你之前说你是老婆饼变的精灵，叫什么食灵？。所以……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你们食灵的事情吗？” 我的语气尽量放得平和，带着真诚的好奇。
苏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她往我这边挪了挪，盘腿坐好，一副准备开课的小老师模样。
“当然可以呀！老公想知道什么，苏酥都告诉你！”她挺起小胸脯，脸上带着点自豪，“我们食灵呀，可是很有讲究的呢！”
她掰着纤细的手指，开始一条条细数：
“首先是第一点……”她竖起一根食指，“我们食灵呢，是会根据‘本体’的精细度和知名度来分等级的哦！从低到高，是中级、高级、特级，还有最厉害的顶级！” 她骄傲地扬起小下巴。
“顺带一提，我就是由‘福满记’的招牌老婆饼变的！用料讲究，工序复杂，在好多地方都很有名呢！所以我是高级食灵！” 那神情，仿佛在展示一枚闪闪发光的勋章。
“高级啊……厉害。”我由衷地捧场，这确实解释了她那些令人惊叹的厨艺和感知能力。
“第二点也很重要哦！”她竖起第二根手指，表情变得格外认真，甚至带着一种神圣感，“对我们食灵来说，自己的本体被选中、被吃掉，是莫大的荣幸！” 她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光，“这代表着我们的‘诞生’得到了认可，我们的使命完成了！我们的一生也圆满了！就像……就像烟花在最美的时候绽放一样！” 她说着，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向往的幸福红晕，“所以，老公那天晚上吃掉的我……啊不是，吃掉的那个老婆饼，苏酥真的好开心好开心的！” 她捂着脸，害羞地扭了扭身子。
这个设定让我有点懵，甚至有点微妙的……负罪感？吃掉她的本体是荣幸？我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起那个加班夜，自己机械地咬下老婆饼的画面……原来在那一刻，我就“荣幸”地完成了她的诞生仪式？
“那……如果没有被吃掉呢？”我忍不住问。
“唔……如果没有被人类吃掉的话。”苏酥歪了歪头，“那本体就会慢慢失去‘灵性’，变得和普通点心一样啦。里面的‘灵’可能就消散了，或者……运气好到极点，遇到特别特别有缘的人，才能像我一样醒来。所以能被老公吃掉，真的是超幸运的！”
“第三点…”她竖起第三根手指，“我们食灵也不是乱来的啦，有专门的机构叫‘学院’！有点像人类的学校，但教的都是关于食灵的知识，比如怎么更好地理解食物的‘心’，怎么和人类相处，还有……嗯，一些规则。” 提到“规则”时，她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点。
“规则？”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苏酥点点头，表情变得有些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第四点就是规则里最重要的啦！人类……尤其是缔结了联系的人类，”她飞快地瞟了我一眼，脸颊微红，“对食灵说的话，如果是明确的‘命令’，我们必须要遵守的！不能反抗。”
“必须遵守？”我皱起眉，这听起来有点强制，“如果不遵守呢？会发生什么？”
苏酥的小脸微微发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被子：“会……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身体会很不舒服，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或者……像美味的汤里突然掉进了一大把盐巴，整个‘存在’都会变得混乱难受。严重的话……可能会……‘坏掉’。” 她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后怕。
“所以老公…”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我，“你……你以后如果要命令苏酥做什么，一定要想好哦，苏酥可不想坏掉……”
这沉重的信息让我心头一紧。原来她看似无忧无虑的笑容背后，还有这样一层无形的约束。看着她带着祈求的眼神，我立刻保证：“放心，我不会随便命令你做任何事。除非……除非是为了保护你，或者特别必要的情况。” 我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试图驱散她眼中的不安。
感受到我的安抚，苏酥紧绷的小脸立刻放松下来，重新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像被阳光晒暖的蜜糖。
“嗯！老公最好了！”她蹭了蹭我的手心，然后竖起第五根手指，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第五点！为了让我们能跟人类变得更默契、更亲密，产生更多更深厚的羁绊，所以……我们需要经常做一些有趣的小互动哦！” 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比如一起做好吃的！一起品尝新食物！或者……或者像昨晚那样一起泡温泉聊天！只要是开开心心一起做的事情，都可以！” 她掰着手指，已经开始畅想，“我们可以一起做蛋糕！或者老公教我用电脑！我也可以教老公怎么感受食材的心情！”
这倒是个听起来很轻松愉快的要求。“好，以后我们多试试。” 我笑着应下。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竖起最后一根小拇指，表情格外认真，“人类要宠爱食灵！” 她强调完，又立刻补充，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不过呢，‘宠爱’的方式，完全由人类方自己定义哦！老公觉得怎样是宠爱苏酥，那就是宠爱苏酥啦！可以是摸摸头，可以是带苏酥出去玩，可以是夸苏酥做的点心好吃，也可以是……让苏酥抱着睡！” 说到最后，她的脸又红了，声音细若蚊呐，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直白的“宠爱宣言”，配合着她那副“我什么都懂但我就是要说”的表情，让我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有点失序。空气中弥漫着温泉的暖意和她身上甜丝丝的气息，还有她那双写满“快宠我”的琥珀色眼睛。
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和期待的眼神，那句习惯性的“别闹”卡在喉咙里，最终没能说出口。我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伸出手臂，在她骤然亮起的惊喜目光中，将她那暖烘烘、带着米糕香气的小身体轻轻揽了过来。
“知道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忽略掉耳根持续攀升的热度，“睡够了吗？要不要再赖一会儿？”
苏酥立刻像找到暖炉的小猫，心满意足地在我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小脸蹭了蹭我的睡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老公的宠爱……苏酥收到啦！”
她闭上眼，嘴角弯起一个甜蜜到极致的弧度。窗外的晨光落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妥善收藏的、安心又幸福的气息。而我抱着这个由老婆饼变来的、甜咸兼备、等级为高级、视被吃掉为无上荣幸、受制于规则却又渴望着宠爱的食灵老婆，感受着怀里的暖意和那份沉甸甸的、奇妙的依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那按部就班、清冷孤寂的人生轨迹，从咬下那块老婆饼的瞬间，就已经被这个甜蜜又带着点咸涩的奇迹，彻底撞离了航道，奔向了一个充满未知香气和暖意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