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出租屋，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宁静。苏酥在厨房准备晚餐，锅里炖煮的番茄牛腩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温暖浓郁的酸甜香气。
珍珍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动漫，指尖凝聚着一小团粉白色的能量奶茶，时不时吸溜一口。小喵则趴在窗台边，银灰色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琥珀金的竖瞳好奇地打量着楼下遛狗的行人。我坐在书桌的笔记本电脑前处理一些工作，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散落的星辰。
就在这日常的温馨时刻，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复杂的馥郁香气，毫无预兆地在客厅中央弥漫开来！
这香气是如此霸道又如此和谐，仿佛瞬间抽走了空气中所有的其他味道。它层次分明地铺展开：首先是陈年绍兴酒醇厚绵长的底蕴，如同深埋地下的宝藏；紧接着是顶级鲍鱼、海参、花胶、瑶柱等山珍海味层层叠叠的浓郁鲜香，如同大海的精华在舌尖炸裂；随后是煨至软糯的蹄筋、鸽蛋、冬菇等陆上珍馐带来的丰腴甘美；最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秘制高汤的深沉药香和花雕酒的醉人余韵。这香气不仅仅是嗅觉的享受，更像是一场直达灵魂深处的味觉交响乐，让人瞬间口舌生津，心神摇曳。
“呜喵！什么味道？好香！” 小喵第一个从窗台上弹起来，猫耳警惕地竖起，鼻子不停地嗅着。
“这……这香气？！” 珍珍也猛地从沙发上坐直，手里的能量奶茶都忘了吸溜，奶茶色的眼瞳里充满了震惊和本能的渴望，“比最顶级的米其林餐厅还……”
厨房里的苏酥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快步走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惊喜：“这个味道……难道是她……”
客厅中央的空气，在那极致馥郁的香气中开始如水波般荡漾、扭曲。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金玉般光泽的香气粒子凭空凝聚，如同最灵巧的匠人用无形的丝线在编织。光点汇聚、勾勒、塑形……
几秒钟后，一个由纯粹香气构成的、半透明的曼妙身影，优雅地悬浮在客厅中央。
那是一位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华美的女子。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着一袭仿佛由无数珍馐幻化而成的、流光溢彩的宫装长裙。裙裾上，隐约可见鲍翅的纹理、花胶的柔光、瑶柱的莹润，随着香气的流动而变幻不定。她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琼鼻樱唇，每一处线条都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乌黑如瀑的长发绾成典雅的发髻，点缀着由酒香凝结而成的、晶莹剔透的步摇。
然而，与这极致华美外表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脸上的神情。
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此刻闪烁着狡黠灵动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如同孩童般调皮的笑意。她悬浮在空中，好奇地左右张望，甚至还伸出由香气构成的手指，调皮地戳了戳旁边悬浮的一颗小尘埃，看着它飘远，发出“咯咯”的轻笑。
“哎呀呀~” 她开口了，声音如同玉磬轻击，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慵懒的、仿佛刚睡醒的娇憨，“这里就是小苏酥和契约者的家了吗？嗯嗯~不错，挺温馨的嘛！” 她的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我们，最后落在苏酥身上，笑容更盛，“嗨，小苏酥，好久不见呀！有没有想老师我呀？”
“老……老师！” 苏酥激动得小脸通红，快步上前，对着那香气幻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动作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孺慕，“佛跳墙老师！您怎么来了？”
佛跳墙？！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我心中炸响！顶级的佛跳墙食灵！哪个在传说中汇聚天地精华、享誉中外的中华料理巅峰之作！她的名号，在食灵界乃至整个美食界，都如同神祇般的存在！没想到，她竟然是苏酥的老师？而且……性格如此……调皮？
“嘿嘿，想你们了，所以老师我就过来看看咯！” 佛跳墙的香气幻影俏皮地眨眨眼，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圈，裙裾飘飞，带起一阵更加醉人的香气旋风，“顺便嘛……老师我阿，在这片区域，闻到点‘小点心’（指堕落食灵）残留的馊味，就顺便过来给我的学生们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她故意皱了皱挺翘的鼻子，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眼神里的关切却是真实的。
“老师……” 苏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担忧。
“安啦安啦！” 佛跳墙摆摆手，那由香气构成的手臂动作流畅自然，“我知道你们最近遇到点麻烦。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蟑螂’在瞎蹦跶。” 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几只微不足道的虫子，“那个泡菜罐头和纳豆酱，还有她们背后那个藏头露尾的‘大家伙’，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佛跳墙的幻影飘到我面前，那双由纯粹香气构成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美味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嗯~不错不错！难怪能让我宝贝的小苏酥如此死心塌地，还吸引了奶茶和小鱼干，小伙子挺有福气嘛！要好好珍惜哦！” 她的调侃让我有些窘迫。
“好，现在开始说正事啦！” 佛跳墙收敛了一点玩笑，表情稍微认真了些，但眼底的灵动依旧不减，“苏酥阿，你们也知道“业力”这个东西对我们食灵来说就如同是人类的细胞，血液，基因一样至关重要。”佛跳墙食灵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到。
“而她们的目标呢，就是收集足够多、足够纯粹的业力，让她们所谓的‘大人’在现实降临。那家伙的本体嘛……” 佛跳墙故意拖长了调子，看到我们都竖起耳朵，才狡黠一笑。
“是个真正处于传说中、极具诱惑力、也确实有颠覆世界伦理根基潜力的东西。不过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能说，免得吓坏小朋友~要知道祂上一次的降临可是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长达百年的群魔乱舞的乱世呢。”
她俏皮地朝我们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正色道：“当然，如果你们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尤其是需要正面硬刚的时候，别傻乎乎地自己扛着。去找‘将军’。”
“‘将军’？” 我们异口同声。
“嗯！” 佛跳墙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个“你们绝对会印象深刻”的笑容，“她就在城东老城区那条最热闹的老街尽头的饭馆‘蜀香巷’里坐镇。她的本体就是——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特级食灵？将军？
“别被她那‘豆腐’的名字骗了哦！” 佛跳墙仿佛看穿了我们的想法，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可是位货真价实、火爆脾气、热情似火的‘将军’！她的性格嘛……” 佛跳墙模仿着一个豪迈拍桌的动作，“就跟她菜里的红油辣椒一样，热情、直接、爽快！敢爱敢恨！战斗力更是杠杠的！对付那些阴暗角落里的‘小蟑螂’，找她准没错！报我的名字，她会给面子的！”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麻婆豆腐……将军……火爆脾气……热情似火……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在我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风风火火、嗓门洪亮、可能还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川妹子形象。这反差……有点大！
“好了好了，通讯时间差不多也快结束啦！” 佛跳墙的香气幻影开始变得有些稀薄，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香气的力量要维持这种跨距离显形，可是很费力的呢！所以，老师我啊，得走啦！”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们，最后落在苏酥身上，带着鼓励和深意：“记住里，小苏酥，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的契约者和伙伴们。记住，你的力量源于‘心’，而非单纯的等级。老师相信你。” 她又看向我和珍珍、小喵，调皮地眨眨眼，“小伙子，还有奶茶精和小猫米，好好相处哦！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吃我‘本体’的边角料！保证回味无穷！”
话音落下，那极致馥郁的香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佛跳墙那华美绝伦的幻影也随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星屑般在空气中盘旋片刻，彻底消散无踪。
客厅里浓郁的香气也很快淡去，只剩下苏酥炖煮的番茄牛腩汤的酸甜气息重新占据主导。我们四人面面相觑，都被刚才那短暂而信息量爆炸的通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
顶级食灵佛跳墙……调皮的性格……特级食灵麻婆豆腐“将军”……业力……还有那神秘的、可能颠覆世界的“大人”本体……
信息太多，需要好好消化。
……
在佛跳墙的香气幻影彻底消散的同一瞬间，远在城市另一端某个偏僻的、供奉着无名小土地庙的昏暗角落里。
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个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渗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浮现。
那是一个身形飘忽、仿佛没有重量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样式古老的靛蓝色斜襟布衣和长裙，裙摆边缘沾着点点潮湿的苔痕。长发如同水草般湿漉漉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尖俏下巴。她的周身缭绕着一种淡淡的、如同深山古井水汽般的、带着微苦药草气息的薄雾（庵汤的气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深秋夜雨般的哀怨与丧气。
这正是佛跳墙口中的卧底——灵素清。她的本体，是源自贵州青岩古镇深处、一种用多种中草药和糯米慢煨而成、用于传统丧葬祭祀仪式的特殊汤饮——庵汤。因为常年浸润在生死哀思与古老民俗的肃穆氛围中，让她化形后也天然带着一股女鬼般的幽怨气质。
素清刚一现身，就听到旁边草丛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她微微侧头，湿漉漉的长发缝隙间，一双如同古井般幽深平静的眼眸瞥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小哥，大概是抄近路经过这里，被她这突然出现又阴气森森的形象吓晕了过去，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屏，显示着未送达的订单。
“……唉，又吓到一个。” 素清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习以为常的麻木。她飘了过去，动作轻柔地将吓晕的外卖小哥扶正，让他靠在旁边相对干净的石墩上。然后，她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带着安神草药气息的薄雾，轻轻点在外卖小哥的眉心。
薄雾渗入，小哥紧皱的眉头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接着，素清拿起小哥掉落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订单地址和备注（“不要敲门，放门口，家里有狗会叫”）。她想了想，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而无声地操作了几下（仿佛没有实体也能操控电子设备？），似乎在更改送达状态或者发送消息。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塞回小哥的口袋，又从自己那仿佛连接着异次元的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宁神清香的草药香囊，轻轻放在小哥的手边。
然后又凭空变出一张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外卖小哥的身上。
“盖好，别着凉了。”做完这一切，她才像完成了某种日常任务般，轻轻舒了口气（虽然她可能不需要呼吸），重新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副幽怨飘忽的姿态。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熟练得让人心疼。
“噗嗤……”
一声极力压抑、却又带着明显笑意的轻响从土地庙那残破的屋檐上传来。
素清头也不抬，幽深平静的声音响起：“……来了就下来，棺材板。老师的气息刚散，这里暂时安全。”
“哎呀呀~又被素清姐发现啦！” 一个活泼灵动、带着明显台湾腔调的声音响起。
只见土地庙那翘起的飞檐上，一个娇小的身影以一个极其违反重力的姿势倒挂着垂了下来！她穿着改良版的、绣着繁复金色“寿”字纹样的深红色中式短褂和阔腿裤，脚上是一双同样绣着金纹的黑色布鞋。
她的头发是如同炸得酥脆的面包糠般的浅金色，扎成两个俏皮的丸子头，用红色的丝带系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贴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超级好吃”的符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又大又圆，瞳孔是活泼的琥珀色，嘴角总是带着古灵精怪的笑意。
这正是佛跳墙派来的另一位卧底——金元宝。她的本体，是源自台湾省夜市、将厚片吐司挖空炸酥，填入各种浓稠馅料（如奶油浓汤、咖喱鸡等）的特色小吃——棺材板。化形后，她完美结合了“棺材”的意象（符纸、中式装扮）和“板”（食物本体）的活力，形成了一只元气满满的中式僵尸娘形象！
金元宝一个灵巧的翻身，轻飘飘地落在素清面前，落地无声。她笑嘻嘻地凑近素清那散发着幽怨丧气的脸，完全不受影响：“素清姐！你又在‘捡尸’啦？这次是外卖小哥？你给他塞的什么？定魂香囊？噗……他醒来会不会以为遇到田螺姑娘……哦不，是田螺女鬼？”
素清似乎早已习惯金宝儿的聒噪和调侃，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老师交代的事情。”
“知道啦知道啦！” 金元宝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但琥珀色的眼眸依旧亮晶晶的，“老师刚才传讯给我了，让我在暗中协助苏酥姐她们。尤其是盯紧那个臭屁的纳豆女和泡菜精！还有她们背后那个神神秘秘的‘大家伙’！”
提到“大家伙”，金宝儿也难得地皱了皱小鼻子，符纸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啧，能让老师都这么在意的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业力收集……听起来就邪门得很！”
“嗯。” 素清只是简单应了一声，表示知晓。她的目光透过湿漉漉的发丝，投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是苏酥她们所在的地方，幽深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担忧，但很快又被那层永恒的哀怨丧气所覆盖。
“安啦安啦！” 金元宝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尽管她这身清朝僵尸装扮的实在看不出身材），符纸“啪嗒”响了一下，“有本天才少女金元宝在暗中策应，再加上素清姐你打入敌人内部！苏酥姐她们肯定没事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露出狡黠的笑容，“素清姐，你在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情报？比如那个纳豆女洗澡的时候会不会摘面具？或者那个泡菜精私下里是不是偷偷敷面膜想拯救她那劣质妆容？”
素清：“……”
她默默地转过身，飘向土地庙更深的阴影里，只留给金宝儿一个散发着“生人勿近（尤其是话痨）”气息的幽怨背影。
“诶？素清姐？别走嘛！聊聊天嘛！分享一下敌方八卦也是情报工作的一部分啊！” 金元宝立刻像只聒噪的小麻雀般追了上去，深红色的身影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跳脱。
一幽怨，一活泼；一女鬼，一僵尸娘。两个风格迥异、肩负着秘密使命的食灵，就这样消失在破败土地庙的阴影中，如同投入暗流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编织着无形的防护网。而佛跳墙的通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定心石，也指明了另一条强援之路。未来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我们并非孤立无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