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高一（3）班教室只剩下陈默一个人。夕阳的余晖斜斜穿过窗户，把他缩在角落课桌前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像一条被踩扁后挣扎的可怜虫。桌面上摊开的崭新课本连名字都懒得写——反正没人会拿错他的东西，就像这一个月来，根本没人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超过必要的话。
“呵……女人，你们的矜持真是令人着迷。”陈默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干笑，指尖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从他满怀雄心壮志踏入这所性别比例严重逆转的樱华高中那天起，他就在等。等那些穿着制服裙、眼神热切的女生像旧时代漫画里描绘的那样，蜂拥而至，羞涩地递上情书，或是红着脸邀请他去天台共进午餐。毕竟，这可是男少女多的天堂啊！稀缺资源！他，陈默，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正常世界的穿越者，一个根正苗红的宅男，理应在这里成为被争抢的香饽饽！福利院的院长奶奶不是总念叨吗？“小默啊，到了外面别怕，咱这世界，男娃金贵着呢！”
金贵？陈默看着自己磨得有点起毛的校服袖口，只觉得这个词像根冰冷的针，扎得他心口生疼。开学典礼那天，他可是精心设计了出场动作。当班主任念到他名字时，他猛地站起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额前特意没怎么打理的碎发向后狠狠一捋，嘴角勾起一个自认为邪魅狂狷、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为此他对着福利院厕所那面布满水渍的镜子练习了整整一周，目光如炬地扫视全班，用不大不小但绝对能让附近女生听清的气泡音低语：“女人……不要轻易爱上我。”
预想中的尖叫、窃窃私语、羞涩目光……全都没有。前排几个扎堆的女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陈默至今想起来都恨不得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了——不是惊艳，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混合了“这人脑子还好吗？”、“他在演什么奇怪舞台剧？”以及“离他远点”的、纯粹的迷惑和疏离。其中离他最近的一个短发女生甚至极其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啧，中二病晚期。”声音不大，但在那一刻寂静得诡异的教室里，清晰得如同炸雷。
那一刻，陈默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稀缺男神”人设，像劣质的玻璃工艺品一样，“哗啦”一声碎成了粉末，还被无形的脚无情地碾过。开学即巅峰，巅峰即深渊。从那天起，他就成了高一（3）班一个会呼吸的背景板。体育课分组，他是最后被硬塞进某个缺人小组的“添头”；课间休息，他周围的座位会自动形成一片真空地带，女生们的欢声笑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墙；午餐时间，他只能抱着从福利院带来的简陋饭盒，躲到教学楼后面最偏僻的消防楼梯转角处，对着斑驳的墙壁独自进食。那个他曾幻想会成为“后宫起点”的角落，如今成了他唯一的、带着铁锈味的“天堂”。
“叮铃铃——”刺耳的放学铃声将陈默从屈辱的回忆里猛地拽回现实。他像受惊的兔子般抖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字的课本胡乱塞进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里。教室里的人早已走光，只剩下桌椅凌乱的影子。他磨磨蹭蹭地走出教室，走廊空无一人，夕阳的金辉此刻显得格外冷清，照得他影子更加孤单。他故意放慢脚步，几乎是拖着脚在走，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起来，捕捉着任何可能来自背后的、带着羞涩的呼唤——“陈默同学，请等一下……”
没有。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单调的回响，啪嗒，啪嗒，像在嘲笑他的妄想。
当他终于挪到一楼鞋柜处换鞋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喂，那边那个男同学！”
陈默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来了！终于有慧眼识珠的女生忍不住了！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刚换下来的室内鞋甩飞出去，脸上瞬间切换上练习过无数次的、带着三分疏离七分忧郁的“王子式”表情。
叫住他的是担任年级主任的藤原老师，一位四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法令纹有点深的女教师。她抱着教案，正皱眉看着他。
“都放学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学校磨蹭？赶紧回家去，路上小心点。”藤原老师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像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啊……是！藤原老师！”陈默高涨的热情“噗”地一声被浇灭了半截，但他强大的脑补能力立刻开始运转。等等！她专门留下来提醒我？还让我路上小心？这学校里那么多学生，她为什么偏偏叫住了我？难道……表面上严肃古板的藤原老师，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这个孤独的美少年？ 被年上女教师默默守护的禁忌之恋剧本瞬间在他脑海中勾勒成型！他立刻挺直腰板，下巴微抬，眼神带上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我懂你的心意但请你克制”的疏离感，刻意压低了嗓音：“多谢关心，藤原老师。不过，请您放心，我对年长的女性……并无特别兴趣。嫩草，也不是谁都能吃的。”
藤原老师明显愣住了，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困惑地眨了眨，像在看一个突然开始表演外星语言的奇怪生物。她足足看了陈默五秒钟，那眼神让陈默刚刚升起的、被“特殊关注”的得意感迅速冻结、龟裂。最终，她只是极其无语地撇了撇嘴，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移开目光，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嘀咕着：“现在的男学生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提醒最后走的学生注意安全而已。”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抱着教案快步离开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冷漠，仿佛在陈默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上又踩了两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