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裤兜里小蓝书赚来的、依旧厚实的钞票，深吸一口气（结果吸入了残留的胡椒，又呛得咳了两声），一瘸一拐地朝着便利店走去。
几分钟后，陈默拎着一个散发着热气和浓郁芝士香味的、沉甸甸的披萨盒，站在了小优公寓的门口。盒子上印着“超豪华限定”的字样，热量透过纸盒温暖着他冰凉湿漉的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湿透的T恤，沾着可乐和胡椒粉的头发，脸上可能还有没擦干净的可乐渍，后脑勺隐隐作痛，走路姿势别扭。这副尊容，配上手里这个看起来就很贵的披萨，显得无比滑稽。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亮着灯，小优正坐在矮桌旁看书，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小优的目光先是落在陈默那身灾难性的狼狈模样上，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带着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随即，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他手里那个印着“限定”字样、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披萨盒上。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他想说“我买了披萨”，或者“一起吃吧”，甚至想解释一下自己这身行头是怎么来的（虽然解释起来可能更丢人）。但最终，他只是僵硬地把披萨盒往矮桌上一放，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便利店新出的，限定款。买多了。” 声音沙哑，还带着点可乐呛过的余韵。说完，他不敢再看小优的表情，像逃兵一样，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杂物间，反手关上了门。
留下客厅里，小优看着桌上那个突兀出现的、热气腾腾的豪华披萨盒，又看看杂物间紧闭的门，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困惑，慢慢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无语。
空气里，芝士的浓香、陈默身上残留的可乐甜腻和若有若无的胡椒粉辛辣，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杂物间的门板隔绝了客厅里披萨的香气和小优可能的反应，却隔绝不了陈默内心的翻江倒海。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黏腻，后脑勺的包还在隐隐作痛，嘴里残留的可乐甜腻和胡椒辛辣混合成一种恶心的味道。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只觉得今天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那盒限量披萨像个烫手山芋，被他丢在了外面。小优会吃吗？会怎么想？会因此原谅他昨晚的“冒犯”和今天的狼狈吗？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逃避，再次成为他最熟练的应对方式。他胡乱擦了一把脸，换了身干衣服，把湿透的T恤和书包丢在角落，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这个操蛋的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的气氛依旧微妙。小优似乎接受了那盒披萨的“贡品”，没有退回，但也没有就此事和陈默有任何交流。她依旧会给陈默准备早餐和便当，但放下就走，避免任何眼神接触。陈默也乐得如此，每天默默吃完，默默出门，放学后要么在街上晃荡到很晚，要么一头扎进杂物间刷小蓝书，更新他那越来越离谱的“被骚扰实录”，收获着虚拟的安慰和打赏。两人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唯一的纽带是食物和那份心照不宣的尴尬。
期中考试，成了陈默唯一的精神寄托和目标。他把自己关在杂物间，靠着小蓝书赚来的钱买了一大堆功能饮料和速食，几乎是透支般地啃着课本和习题。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知识点，在他高度紧张和某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下，竟然意外地清晰起来。穿越前作为中国高中生的应试能力，在这个世界相对宽松的考试难度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被“逆袭吸引富婆”的妄想和对现实不满的强烈刺激给激活了。
考试结束，陈默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了力气，但心底又隐隐燃着一丝期待的火苗。他一遍遍在小蓝书上刷新着，或者对着空气脑补：当成绩公布，他傲视群雄，那些曾经无视他的女生们该是如何的震惊、后悔，然后蜂拥而至地向他表达崇拜和爱意？富婆的橄榄枝也该伸过来了吧？
公布成绩那天，樱华高中高一（3）班的教室气氛有些躁动。班主任藤原老师（就是第一章例行关心陈默的那位）拿着成绩单走上讲台，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同学们，安静一下。”藤原老师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落在了那个永远缩在角落、几乎被遗忘的身影上。“首先，我要宣布一个……非常令人惊喜的消息。”
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老师。
“本次期中考试，我们班，不，应该说是我们整个樱华高中一年级，出现了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同学。”藤原老师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郑重，“他以远超第二名的绝对优势，夺得了全年级第一名的桂冠！”
“哇——！”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交头接耳声四起。
“谁啊谁啊？”
“是班长吧？”
“不可能，班长这次说数学没考好……”
“难道是学委？”
“学委也不是第一啊…”
藤原老师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安静。她的目光再次精准地投向那个角落，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位同学，就是我们班的——陈默同学！”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刚才的喧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僵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几秒后，如同沸水滴入油锅，更大的喧哗爆发出来！
“谁？！”
“陈默？哪个陈默？”
“是我们班的那个陈默？！”
“不可能！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拿错卷子了？”
“对啊老师！快看看是不是别的班的卷子混进来了！”
“全年级第一？开什么玩笑！他平时不是睡觉就是逃课啊！”
“是不是作弊了？”
质疑声、哄笑声、不可思议的议论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没有崇拜，没有后悔，只有铺天盖地的怀疑和荒谬感。
陈默坐在角落，心脏狂跳，血液直冲头顶。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听到了“全年级第一”，也听到了那些刺耳的质疑。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被轻视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