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厚重的悬浮车门外。
楚清歌抱着妹妹坐进后座,幼小的楚云曦立刻像归巢的雏鸟,整个身体蜷进姐姐怀里,小手紧紧攥着楚清歌外套前襟的一粒银扣。
白发少女被安置在副驾驶位后的独立隔断空间内,一道浅蓝色的能量屏障模糊了她的身影,只留下一个沉默的白色轮廓。
悬浮车无声地升入城市霓虹交织的立体洪流。
窗外,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流光溢彩,灵能驱动的悬浮器拖着各色光尾穿梭,金属与玻璃构筑的峡谷在下方飞速退去。
楚云曦看了一会儿,眼皮渐渐沉重,小脑袋歪在姐姐颈窝,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楚家庄园坐落在城市边缘的生态保留区。
悬浮车穿过覆盖整片山体的无形力场,降落在主宅延伸出的宽阔停机坪上。(虽然是停车的)
空气瞬间变得清冽,带着植物与湿润土壤的气息,取代了都市的机油与臭氧味。
主宅灯火通明,冰冷的几何线条在夜色中勾勒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楚清歌抱着熟睡的妹妹下车,动作轻缓。
父母去处理一些事情了,就只留下她带妹妹。
管家早已带着数名身着统一制式服装的女仆静候。
楚清歌眼神示意了一下副驾后隔断里的白色身影,没有多余言语。
管家微微躬身,两名干练的中年女仆立刻上前,无声地打开隔断,小心地引导那位伤痕累累的新成员下车。
少女踩在冰凉光滑的合金地面上,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无视了女仆试图搀扶的手势,独自站稳,低垂着头,湿冷的白发遮住了面容,只露出苍白尖削的下颌。
女仆长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恭敬:“请随我来,需要为您清洁并处理伤口。”
少女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地跟着女仆长走向宅邸侧翼的通道,步履虚浮却异常固执地拒绝任何身体接触。
她走过之处,留下几滴几乎看不见的暗色痕迹。
(这里是分割线菌)
主宅核心区的生活层温暖明亮。楚清歌抱着楚云曦走进专属的浴室套间。
恒温水流注入巨大的白瓷浴缸,水面很快浮起厚厚一层细腻的奶白色泡沫,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雪松与柑橘气息。
水温刚好。楚清歌将迷迷糊糊的妹妹小心放进浴缸。
温暖的水流包裹上来,楚云曦发出小猫似的满足叹息,清醒了些。
她坐在温水中,看着姐姐卷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楚清歌拿起沐浴球,揉搓出更丰富的泡沫,细致地涂抹在妹妹幼嫩的肌肤上。
楚云曦伸出沾满泡沫的小手,好奇地鼓起脸颊,对着掌心轻轻吹气。
一个圆润饱满的泡沫颤巍巍地脱离她的指尖,慢悠悠地飘向空中,在明亮的顶灯下折射出斑斓的微光。
她专注地看着它飘升、破裂,再吹出一个。
动作安静,只有水流声和泡沫细微的“啵”声。
“姐姐,”楚云曦忽然停下吹泡泡的动作,仰起湿漉漉的小脸,淡蓝色的眼睛清澈地望着楚清歌,“那个白头发的小女仆……她流了好多血,疼吗?”
楚清歌涂抹泡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如常:“医疗组在处理。楚家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温水从楚云曦肩头温柔淋下,冲走泡沫,露出莹润的肌肤,“洗干净了,小曦。”
浴缸的水放掉。楚清歌用一张宽大柔软的白色浴巾将妹妹整个裹住,抱出浴缸,放在旁边铺着绒毯的矮凳上。
她拿起另一块干燥的毛巾,包裹住楚云曦那头湿漉漉、几乎垂到地面的白发,没有揉搓,而是绞。
水被迅速挤压出来,顺着毛巾边缘滴落。
换上柔软干燥的纯棉睡裙,楚云曦的困意又涌了上来。楚清歌将她抱进卧房,放在那张大到足以容纳数人的床上。
丝滑的白色大床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她自发地滚到床中央,习惯性地抱住一个等身长的月亮形状抱枕,脸颊蹭着光滑的缎面。
楚清歌侧身躺下,手臂自然地环过妹妹小小的身体。
“姐姐……故事……”
楚清歌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卧房里响起:
“……于是,巨龙展开它巨大的、由星辰编织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洒落无数光尘。它守护着沉睡的月亮摇篮。而在星穹最幽暗的裂隙里,盘踞着另一条龙。它太过饥饿,吞噬了太多星辰,身躯变得无比庞大沉重,最终把自己也拖入了永恒的冰冷深渊,再也无法飞翔……”
她的声音平稳,那关于吞噬者的黑暗结局,在她口中只是一个遥远童话里必然的注脚,激不起半点涟漪。
楚云曦的呼吸彻底沉缓下去,长长的白色睫毛覆在眼下,抓着月亮抱枕的手指也松开了。
楚清歌停下讲述,静静看着妹妹纯净的睡颜,片刻后,也合上了眼睛。偌大的卧房陷入一片柔和的暖色光晕中。
(还是分割线)
宅邸西翼,仆人生活区。这里的奢华与主宅一脉相承,只是尺度更显克制。
分配给白发少女的房间,仅床铺就足有2.4米宽,铺着深灰色高织棉床品。恒温系统无声运作,维持在舒适的26℃。
一侧墙壁是整面的落地观景窗,此刻调成了单向深色模式,窗外庄园的夜色被过滤成模糊的光影。
对面墙嵌着巨大的衣柜和简洁的梳妆台,材质是哑光的深色合金。角落的独立卫浴间,磨砂玻璃门透出里面柔和的照明光。
女仆长早已离开,留下处理妥当的少女独自在房间。她身上的伤口已被仔细清理、上药、包扎,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同样柔软的白色棉质睡袍。
然而,她并未享用那张宽阔得近乎空旷的大床。
她赤着脚,无声地走到房间最远离床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身体自动蜷缩起来,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这个姿势与她在拍卖场合金笼中的姿态如出一辙,仿佛只有将自己缩到最小,才能汲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宽大的睡袍下摆拖曳在光洁的地板上,她像一尊被遗弃的、落满灰尘的月光石像。
智能门锁发出轻微的嗡鸣,一道幽蓝色的微光沿着门框边缘无声流动,如同呼吸,随后稳定下来。
这光芒的色调,与拍卖场合金笼上那禁锢她的能量锁何其相似。
她埋在臂弯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时间在恒温的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小半苍白的脸和那双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酒红眼眸。
她空洞地望向房间中央那张空荡荡的大床,视线没有焦点。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经过观景窗的深色过滤,在房间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边缘模糊的浅灰光斑。
那片光斑的边缘,恰好触及她蜷缩在角落的赤足,冰冷的光线沿着她睡袍的褶皱向上攀爬,滑过她低垂的、覆盖着白色发丝的头顶,最终停留在她额角那断裂龙角狰狞的暗色结痂上。
与此同时,主卧里熟睡的楚云曦在姐姐怀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梦呓,小手在虚空中抓挠了一下。
角落里的少女如同受惊的幼兽,猛地将脸更深地埋回臂弯,环抱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脚跟死死抵住身后的墙壁,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压进那冰冷坚硬的合金结构里去。
月光依旧安静地移动,光斑的边缘,无声地漫过了她冰冷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