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 晴,有风
空气里都是甜腻腻的味道,像打翻了一整罐蜂蜜。从走进学院大门开始,储物柜里、课桌上、甚至走路时都差点被塞进怀里。
各种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系着丝带的糖果盒,还有……印着心形花纹的信封。
烦死了。
小月跟在我身后半步,手里已经捧了一小摞被我随手塞过去的“礼物”。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酒红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那些花哨的包装,像扫描仪在识别无关紧要的代码。
“二小姐,请……”又一个不怕死的男生拦在前面,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亮粉色的盒子。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从他手里抽走盒子,看了一眼上面粘着的署名卡片——“三年级A班,赵”。
“赵同学,”我抬起头,把盒子塞回他怀里,声音清晰得能让周围假装路过的所有人都听见。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礼物不能收。下次请不要这样了。”
男生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抱着那个突兀的粉色盒子,僵在原地。
我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小月无声地跟上。
一整个上午,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类似的情景。
名字对的,当场退还。
没署名的或者找不到人的,直接交给学生会处理。
午休时,我瘫在顶楼天台的长椅上,吹着冷风,终于觉得那股甜腻味散了些。
小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我的保温杯。
“小月,”我歪着头看她,“你说他们干嘛非要送这些?明明都不熟。”
小月拧开杯盖,递给我温水。“惯例。”她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淡,“社交礼仪的一种。”
“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礼仪。”我嘟囔着喝了一口水,眼睛转了转,忽然起了点坏心思。
我放下水杯,凑近她,压低声音,像分享什么秘密:“小月……你有没有收到过呀?嗯?偷偷告诉我嘛。”
小月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视线依旧平稳地落在前方虚空。“没有。”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真的?”我故意拖长了语调,歪着头打量她精致的侧脸,“我们小月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人偷偷喜欢呢?是不是藏起来了?”
她终于侧过头看我,酒红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深沉的平静
“没有。”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不需要。”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不需要”,我心里那点作弄的心思突然就散了,反而冒出一点微小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
“哦。”我收回目光,重新靠回长椅背,晃荡着双腿。
过了一会儿,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不是今天收到的任何一颗,是我自己的。
我拉过她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指尖总是微凉的。
我把糖放进她掌心,然后合上她的手指。
“喏,给你。”我仰起脸,对她笑了笑,“还是我的糖最好吃,对不对?”
她握着那颗糖,手指蜷缩起来,包裹住那点微小的温暖。
她看着我,眼中荡开一丝难以捕捉的柔光。
她点了点头。“嗯。”
2月15日 阴
昨天那些巧克力和情书总算处理干净了。神清气爽。
今天的灵能历史课讲古代龙族盟约,导师的声音平板得像催眠曲。
我撑着头,眼皮越来越重,面前的笔记才写了寥寥几行。
笔尖在纸上划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痕。
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彻底放弃挣扎,歪向一边,靠上了一片带着凉意的柔软。
是小月的肩膀。她坐得笔直,一动不动,任由我的重量压过来。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冷的气息,比任何安神香薰都管用。
导师嗡嗡的声音变得遥远,我安心地沉入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
能感觉到她极轻微的呼吸起伏,还有她翻动书页时,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她好像完全没受影响,还在认真听课,偶尔抬手,在我的笔记本上补上一两笔关键的时间点或名词,字迹清隽利落,和我那几条睡梦中的涂鸦形成惨烈对比。
好像……有她在,就算睡着了也没关系。
2月28日 多云
越来越不喜欢小月在外面那种样子了。
在家里,尤其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的话虽然还是不多,但会给我念书,会和我一起靠在沙发上看剧,我枕着她的腿睡着了她也不会立刻叫醒我。
偶尔,极偶尔的时候,我甚至能看到她唇角那一闪而过的、极淡的弧度。
但在外面,在学院里,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她就又变回了那个完美、恭顺、却像隔着一层冰冷玻璃的女仆。
回答永远是“是,小姐”、“好的,小姐”,微微低着头,视线永远不会与人对视超过一秒。
今天下午在灵能训练馆,一个高年级的学姐过来和我讨论控制技巧,聊得久了点。
小月就一直安静地站在我侧后方三步远的位置。
学姐走后,我有点兴奋地转身想和她分享刚才的心得,却正好对上她那双低垂的、敛去所有情绪的酒红色眼眸,和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所有分享的欲望瞬间被堵了回去。
心里莫名地蹿起一小簇火苗。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踮起脚尖。
伸出手,飞快地、用力地揉了揉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色头发!
柔软顺滑的发丝瞬间变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到了她光洁的额前。
小月显然完全没料到这个动作,身体猛地僵住,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愕然地睁大,清晰地映出我带着点恶作剧得逞意味的脸。
她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
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我收回手,心脏因为刚才那个大胆的举动而怦怦直跳,脸上却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故意板起一点脸:“头发有点乱了呢,小月。要注意仪表。”
说完,不敢再看她的反应,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几乎像逃跑。
走了好几步,才听到身后传来跟上来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一直到坐上回家的悬浮车,我们都没说话。
我偷偷瞟她。她已经重新整理好了头发,恢复了一贯的平整,侧脸对着车窗外流动的霓虹,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她的耳尖,好像有一点点……泛红?
是窗外灯光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