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弹仓中没有子弹后,索菲亚仔细地将步枪放回柜中,锁好卡扣。
“埃琳娜,我们回去吧。”
“嗯。”
耳中的嗡鸣尚未消散,埃琳娜望着索菲亚的背影,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
自从相识以来,埃琳娜一直试图走进索菲亚的内心。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安静的女孩时,索菲亚总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方面让她大吃一惊。这个女孩身上仿佛藏着数不清的秘密,或者说,埃琳娜从未真正理解过她。
难道索菲亚一直在刻意隐瞒?还是说这两个月来的友谊,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也许索菲亚其实很讨厌她?那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在埃琳娜脑海中回响,让她的心绪愈发纷乱。
一路沉默地跟着索菲亚,不知不觉已来到宿舍楼前。
“明天见,埃琳娜。”
“嗯,明天见。”
简单的道别后,索菲亚如往常般转身离去。埃琳娜几乎要伸手拉住她问个明白,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冲动。她站在原地,目送那个身影消失在拐角,才默默走进宿舍楼。
躺在床上,埃琳娜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决定不再多想。
咚咚咚——
“谁啊?”埃琳娜有些不耐烦地喊道。
“是我。”
是索菲亚的声音?埃琳娜几乎从床上弹起,急忙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她。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个房间?”
“因为我看着埃琳娜进来的。”
“可你不是……”明明看着她走远了才对。
“算了,先进来吧。”
“打扰了。”
—————
房间布置得简洁而温馨,床上的布娃娃和书桌上的玻璃摆件都是埃琳娜精心收集的珍爱之物。
“抱歉……忘记买茶叶了,先用牛奶将就一下吧。”埃琳娜取出几瓶牛奶,递给索菲亚。两人在房间中央对坐,小口啜饮着。
几分钟过去,埃琳娜始终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喝着牛奶。
“埃琳娜,你有心事吗?”
“啊?没、没有啊。”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对不起。”索菲亚轻声说。
“诶?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能感觉到,埃琳娜的不安似乎与我有关。能告诉我原因吗?”
埃琳娜抬起头,对上索菲亚灰色的眼眸。这一次,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些许担忧。这是她第一次在索菲亚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她意识到,如果现在不说,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知道吗,索菲亚,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很特别。”
“你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那时我就发誓,作为班长,一定要帮你融入这里的生活。”
“起初我还担心,在教会长大的孩子会不会很难相处,但事实并非如此。”
“和你在一起的这两个月,是我入学以来最充实的时光。你总是细心地顾及他人的感受,那些所谓朋友带给我的快乐,远不如你带给我的真实。”
“其实我早就问过父亲,他说教会根本不教授任何医学知识,极端信徒甚至认为医术是歪门邪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在乎你是否瞒着我什么。我只是……害怕。因为我始终不明白你真正的想法。”
“我不想这样糊里糊涂地和你做朋友,索菲亚。我想要了解真实的你……”
少女的心声毫无保留地倾吐而出。埃琳娜既期待又不安地等待着回应,生怕自己的话太过自私,会让索菲亚讨厌。
“以主神阿纳克西的名义起誓,我也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埃琳娜·谢尔盖耶芙娜。”索菲亚将右手平放在心口——这大概是教会的某种仪式动作。
“如果埃琳娜真想了解我,我很愿意与你分享。”
“但帕维尔爷爷不允许我向任何人透露教令院中发生的任何事。所以,请你原谅。”
“教令院?帕维尔爷爷……难道你说的是圣纽林教院的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大主教?”
索菲亚点点头,这不由得让埃琳娜愣在当场。
她原以为索菲亚只是教会中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想到竟来自圣纽林教院,从称呼来看,她似乎还与那位德高望重的大主教关系密切。
有了这层关系,索菲亚好像会什么都不足为奇了。难道她是大主教的孙女?或是……圣女?
“埃琳娜,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索菲亚的声音将她从遐想中拉回现实。
坏消息是,索菲亚身上的谜团不但没减少,反而更多了。但好消息是,她并不排斥与自己做朋友。想到这里,埃琳娜不由得松了口气。
“埃琳娜。”
“嗯?怎么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索菲亚仿佛下定了决心,“毕业后,我会告诉你一切。关于我的过去。”
“可是大主教不是不允许吗?”
“埃琳娜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帕维尔爷爷会理解的。”
毕业后吗……现在才一年级下半学期,距离毕业还有两年半呢。
“嗯,毕业后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可是很好奇的!”
“以阿纳克西的名义起誓,毕业之时,索菲亚·斯米尔诺娃必将履行诺言。”
“话说天色不早了,索菲亚的宿舍离这里挺远的吧?”
“还好,不算远。”
“要不今晚就住我这里吧?我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埃琳娜突然站起来,从身后紧紧抱住索菲亚,像抱着心爱的玩偶,生怕她离开。
“嗯,好吧。”
“好耶!”
—————
少女的欢笑声在宿舍中回荡。与此同时,远在港区深处的一条暗巷里,几道人影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窃窃私语。
码头工人、工厂劳工,不同身份的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聚集于此。
“运动会马上就要开了,东西到底到位没有?”一个胡子拉碴的工人急切地问。
“已经分发下去了,但数量远远不够。”
“到时候动起手来,兄弟们没家伙怎么行?”
“不够就去抢。让你的人去东城区的军火库。”一个樵夫打扮的人提议。
“那儿我看过,外围全是水泥砖墙,硬冲难如登天。”
众人陷入沉默,局势似乎陷入了僵局。
“无论如何,计划照常进行。都记得我们的目标吗?”
“记得!”几人低声应和。
“首要目标是大公,其次是那些该死的瓦伦蒂亚人。”
“那装备的事……”
“这个时间点已经不可能从外地调货了,就按最低配置上。”
“是!”
大胡子男人望着停泊在港口的瓦伦蒂亚帝国军舰,狠狠啐了一口。在夜色的掩护下,众人悄然四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