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机械摩擦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面前的石门颤抖着,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一线幽暗。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透过门缝涌入,狠狠灌入男人的鼻腔。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源自本能的胆怯悄然爬上脊背。但他立刻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不必要的软弱驱散——活下去,只能靠手里的剑。
石门完全洞开。他迈步而出,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八角笼中央。四周墙壁上插着的火炬是唯一的光源,跳跃的火光将角斗场地照得惨白,而笼外的一切都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血腥的舞台。
他的对手,就站在笼子对面。
一个……矮小的身影,个头仅仅到他腰部往上一点。
一个小女孩?男人愣住了,随即嘴角无法抑制地咧开,露出一抹混杂着荒谬和残忍的不屑笑容。
淡金色的长发,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裙,空着的双手,以及那副全然放松、甚至显得有些茫然的站姿——这根本就是一只误入屠场的小羊羔。
“喂!能动手了吗?”男人朝周围的黑暗放声大喊,声音因自信而洪亮,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嗜血。
“当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对决已经开始。”黑袍人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能动手了,对吧?”男人确认道,但这次没有回应。他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女孩,脸上狰狞的笑容扩大,“那么,小孩,别怪我无情了!”
话音未落,他如离弦之箭般猛冲过去,手中长剑划破空气,带着致命的寒光,直劈向女孩看似毫无防备的头颅!
胜负已定。 在他冲出的瞬间,这个念头已然浮现。如此速度,如此力量,这个弱小的身影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发丝的刹那,他的右腿膝盖处猛地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视野中心的女孩消失了!她以一种近乎非人的敏捷压低身体,一记精准狠辣的扫踢,如同铁锤般重重砸在男人的膝关节侧面。
“呃啊!”剧痛让他条件反射地弯腰,上半身失去平衡,那志在必得的一剑堪堪从女孩头顶的空气呼啸而过。
破绽,只在瞬息之间。
一只白皙小巧的手,精准地扼住了他因疼痛而松懈的右手腕。
“咔嚓!”
那是骨头被硬生生捏碎的脆响!刻骨的疼痛尚未完全传递到大脑,男人已经发出了凄厉惨叫。
长剑从他无力的手中脱落,尚未坠地,便被女孩另一只手轻盈接住。利用身高的绝对差距,她反手握剑,向上猛地一送!
“噗嗤!”
冰冷的剑锋自男人的下颚软肉处精准刺入,势如破竹,斜向上贯穿口腔、鼻腔,直透颅腔!
男人的惨叫戛然而止。他全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狂傲与惊恐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空洞。
女孩面无表情地松开剑柄。男人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些许尘埃。那柄贯穿他头颅的长剑,剑尖从他后脑上方露出,在火炬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啪…啪…啪…”
缓慢而清晰的掌声,从八角笼外深沉的黑暗中传来。一个黑袍身影随之踱步而出,停在跳跃的火光边缘。他伸手,缓缓掀开了兜帽。
一张布满纵横交错、如同碎裂瓷器般伤痕的脸暴露在光线之下,每一道疤痕都仿佛诉说着一段残酷的过往,显得狰狞而可怖。
“精准,高效。从发动到终结,不到一秒。”他粗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索菲亚,你刷新了自己的纪录。干得漂亮。”
“谢谢您的夸奖,马基连科老师。”
索菲亚的声音平静无波。夺走一条生命,对她而言,早已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日常,激不起内心半分涟漪。
“今天的实战训练,到此为止。”马基连科宣布。
“是,老师。”
索菲亚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那双清澈的眼眸未曾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笼外的黑暗,如同被吞噬的光。
待她离去,马基连科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几名身着深色修士袍的身影如同幽魂般从阴影中迅速显现,静默地垂首待命。
“将‘教具’转运至地窖,低温保存。”马基连科仿佛在安排一件货物的仓储,“确保其组织活性,留待下一次的解剖实践课使用。”
“遵命,导师。”
修士们动作娴熟地展开一个厚重的黑色裹尸袋,将余温尚存的尸体装入、封口,然后拖行着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地面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暗红色拖痕。
转眼间,八角笼内重归死寂,只剩下火炬燃烧的噼啪声。马基连科的身影如同鬼魅,向后退入阴影,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
幽静的书房里,只听得见壁炉内木柴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亚力克斯站在帕维尔大主教那张巨大的橡木书桌前,难以抑制语气中的兴奋。
“根据马基连科导师的今日报告,索菲亚在实战课程中的表现又有精进。她的学习天赋……高得可怕。”他稍稍停顿,有些喘不过气来,“所有理论课程也都在同步推进,毫无滞涩。索菲亚本身所具备的‘特质’,正与圣典中所述相符。大主教,照此下去,计划距离成功……似乎仅一步之遥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教会必将挣脱凡俗的桎梏,重归它凌驾于尘世之上的应有高度!永恒的复兴,指日可待!”
与亚力克斯近乎炽热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端坐在高背靠椅中的帕维尔。银白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他轻抚着手中一面古老铜镜。
“呵呵……”面具下传来低沉而嘶哑的笑声,听不出丝毫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淡然,“亚力克斯,依我看来,我们所谓的‘成功’,与那真正的终点之间,还有些差距。”
亚力克斯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转为不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主教?所有的数据、所有的进展,都指向光明……”
“凡事,皆有代价。尤其是……窃取神之权柄的僭越之举。”帕维尔的声音平稳,像是在诵读古老的预言,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镜面,“现在的索菲亚,如同一柄正在被淬炼的利剑,锋芒毕露,锐不可当。但我能‘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尚不能接受这股代价。”
“可是,我们完全可以引导她,加快……”亚力克斯急切地争辩。
“耐心,亚力克斯。”帕维尔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安抚一个焦躁的孩童,“顺其自然,方能水到渠成。命运的纺线早已纺就,我们只需静候其展开。未来,已然注定。”
“届时,真正的圣女将在鲜血与苦痛中诞生,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