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纹骑士燃烧生命的剑锋，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已近在艾伦眼前。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躲不开！身体到极限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伦眼中的世界骤然慢放！
尘埃悬浮的轨迹、烛火摇曳的残影、敌人剑尖撕裂空气的波纹……甚至对方肌肉收缩的细微颤动，都清晰得如同慢镜头。
更诡异的是，无数条模糊的、代表攻击轨迹的“线”在他视野中交织、闪烁，最终汇聚成唯一确定的未来——那柄剑会擦着他的脖颈掠过，斩断几根头发，但真正的致命杀招，是紧随其后、角度刁钻的横扫！
未来视！
这念头闪电般划过艾伦混乱的大脑。
他的祈求……得到了回应？
原来，你真的一直在看我笑话啊！混账神灵！
难道你让我陷入死亡轮回，就只是为了让我这样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变成你的信徒吗？
你这家伙……有够闲啊！
艾伦对神灵没有半点尊敬，他也没时间细想这份力量从何而来。
无数次死亡轮回磨砺出的战斗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选择相信这荒谬的“预知”。
放弃格挡！放弃闪避！
在那慢放的世界里，他榨干肌肉最后一丝力量，身体以超越极限的、近乎自毁的姿态向前猛扑。
手中的长剑不再是防御的盾牌，而是化作一道决绝的逆流，无视那即将到来的致命劈砍，直刺伪纹骑士因发力而洞开的胸膛心脏位置！
“噗嗤！”
“呃啊——！”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伪纹骑士的剑锋果然如“预知”般擦过艾伦的脖子，带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和几缕断发。
然而，他预谋的横扫却永远无法发出——
艾伦的剑，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秘药带来的狂暴力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伪纹骑士面具下的赤红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迅速黯淡的绝望。
他踉跄一步，长剑脱手坠地，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主啊……您为何……抛弃我……”
伪纹骑士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死死盯着艾伦，最终无力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再无声息。
“呼……呼……”
艾伦也彻底脱力，像被抽掉骨头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肺部火烧火燎。
刚才那超越极限的一击，几乎把他的身体掏空。
艾伦眼中的金光悄然隐去，世界恢复了正常速度。
刚才的“子弹时间”绝非生死关头肾上腺素爆发带来的幻觉，艾伦或许真的得到了某种赐福。
“哈哈……我怎么这么傻。要是早点服软，我还会白死999次？”
“不管了，先这样了吧。我活下来了，接下来我还要一直活下去！仁慈又残酷的主啊，请多多指教！”
艾伦向神许下的承诺倒是认真的。
既然神灵真的存在，那艾伦就应该坚持实事求是的态度。
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爱神！
只要外挂给到位，什么都好说!
“啪——！！！”
房门被一股蛮力狠狠踹开！
“儿子！爹来救你了！！！”
贝尔纳子爵穿着明显不合身、歪歪扭扭的旧盔甲，挥舞着一把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佩剑，身后跟着一群神情紧张、手持利刃的雇佣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然后，他们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碎裂的家具，满地的血污，两具尸体，以及瘫在血泊中，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艾伦。
“我的儿啊——！！！！”贝尔纳的悲嚎瞬间响彻云霄，他连滚带爬地扑到艾伦身边，一把抱住儿子，眼泪鼻涕齐流，“我就知道不该信你的鬼话！说什么你一个人就能搞定……都怪我啊！我怎么就鬼迷心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啊！你要是没了，咱家可就真绝后了啊啊啊！”
艾伦被老爹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爹……松手……你儿子还没死呢……就是快被你勒死了……还有，赶紧带我出去！这房间有毒！”
“啊？哦哦哦哦哦！”贝尔纳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架起艾伦往外拖，一边朝雇佣兵吼，“愣着干嘛！掩护！掩护我儿撤退！”
关上那充满血腥和毒气的卧室门，艾伦扯下鸟嘴面具，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伤痛，急切地问：“情况怎么样？家里没人出事吧？”
“没有没有！”贝尔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都按你说的，提前让仆人们躲进地窖了。老天爷啊，还好你醒来后就跟我说了邪教徒要来的事！”
“我偷偷雇的这帮兄弟真够意思，打了那帮疯子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死伤惨重，可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战到最后一人都不投降……真是一群疯子！”他抹了把冷汗，“儿子，你老实跟爹说，你怎么知道这帮疯子今晚要来的？真有神启？”
艾伦疲惫地摆摆手，眼神锐利如刀：“都说了是神启，咱们的神还能骗自己人？我刚刚还被神救了一命呢！”
至于救他的究竟是哪位神灵，先放着不管！
不管是正神还是邪神，只要给外挂，那就是好神！
“父亲，异端审判庭那边怎么说？”
“老管家去通告了，他们一开始根本不信，还以为是哪个喝醉的贵族在发疯。结果你猜怎么着？没过多久，下城区屠宰场那边就炸开锅了！审判官们真和邪教徒干起来了！”
贝尔纳小声道：“听说审判庭逮了条‘大鱼’，结果他们不小心把对方给放跑了！现在王都全城戒严，管家刚回来说，一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审判官正往咱家赶来呢！”
艾伦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
王都的血肉祭司十分难缠，连前期的莉薇娅都在他身上吃了不少亏。
没做好充足准备的异端审判庭自然无法轻易拿下他。
不过，失去了主要据点，他应该会潜伏一段时间，一时半会找不了艾伦麻烦。
艾伦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了冷血的笑容。
他知道对方可能藏哪，等他战力提高了，宰了他便是。
说起来……还有一个隐患得解决……
“玛丽安呢？”艾伦突然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没事吧？”
贝尔纳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我懂我懂”的猥琐笑容。
“哦？玛丽安啊？没事没事！好着呢！刚才我过来找你的时候，看到她往庭院那边去了，说是担心有敌人从你窗户跳出来逃跑，想去盯着点。”
贝尔纳挤眉弄眼道：“嘿嘿，儿子，你终于开窍关心女仆长了？有眼光！那丫头虽然冷了点，但我当年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好苗子……”
艾伦没理会老爹的八卦，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不知道玛丽安在今晚的袭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她的知情不报就等于推波助澜。
要不是他得到了神的赐福，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这未来视……到底怎么用啊？
艾伦无法复现当时的操作，看样子他的外挂是体验卡，到期就自动收回。
艾伦倒是不失望。
想活下去终究还得靠自己，他不可能次次都以身犯险。
如果不懂得规避风险，哪怕神灵给他常驻外挂，他也迟早会在阴沟里翻船。
当然，外挂给到莉薇娅那种级别，就是另一种情况。
百般武艺，此乃数值。
数值高到没人能破防，自然就不怕翻车。
可恶，莉薇娅！今晚我差点就进了死亡结局，这笔账也得算你头上！
大家玩同样的游戏，凭什么你的挂都要比我高贵百倍啊！
我是随随便便给的体验卡，被其他人发现异常我就会被秒封账号。
你是定制DMA，不但可以大大方方地开挂，被人举报了还有后台给你当保护伞。
凭什么？就凭你是制作组亲女儿吗？
哼，现在我拿你没办法，可你的青梅竹马……就在我手上啊。
艾伦压下他那副邪恶的反派嘴脸，态度强硬对贝尔纳地说：“我有事要去找她。父亲，请您和雇佣兵们待在一起，家里可能还有漏网之鱼，您注意安全。”
“不行！太危险了！儿子，你伤成这样，爹陪你去！”
贝尔纳看着儿子满身血污，心疼得不行。
“父亲。”
艾伦的声音无比平静，但瞬间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他沾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如同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修罗。
那冰冷的、带着实质般压迫感的气势，让身经百战的雇佣兵们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贝尔纳更是被这从未在儿子身上见过的气场震慑得说不出话。
“我说了，我自己去。”艾伦一字一顿，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请您听我的话。”
“……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贝尔纳咽了口唾沫，讪讪地点头。
他看着儿子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贵族长剑，步履虽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走向庭院深处，消失在阴影里。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拉瓦尔家还算宽敞的庭院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艾伦很快便看到了那个身影。
玛丽安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的月光下，背对着他。
夜风吹拂着她柔顺的黑发，清冷的月光下，单薄的女仆装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仿佛一尊易碎的瓷器。
她在此等候多时。
“嗨，玛丽安，别来无恙。”
艾伦有些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他努力控制面部肌肉，试着露出无害的微笑。
可面由心生，最后呈现在艾伦脸上的，只有嗜血的冷漠。
玛丽安缓缓转过身。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她那张清丽绝伦却毫无血色的脸。
她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艾伦。
“艾伦少爷。”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看见您这样活蹦乱跳，真是太好了。”
这问候听起来真诚，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讽刺。
艾伦从玛丽安平静的态度中感受到了黑色幽默，于是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残酷而冰冷的笑容：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很失望呢。惊讶吗？我不但没死，还把你那些同伙全宰了。”
他刻意加重了“同伙”二字。
玛丽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沉默了数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最终，那潭深水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释然般的疲惫。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一阵风。
“我做梦的时候知道的。”艾伦懒得废话，直接亮出底牌，“我告诉了潜伏在王都的那位‘血肉祭司’，你已经背叛了教团。”
说着，艾伦猛地向玛丽安逼近，其杀意几乎不再掩饰。
玛丽安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的伪纹章，已经失效了吧？他收回了你的力量，对不对？”
玛丽安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抿得发白，却倔强地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复杂无比的眼睛死死盯着艾伦。
“不说话？那我只好自己确认了。”
艾伦冷笑一声，突然伸手，粗暴地抓住了玛丽安女仆装的领口！
玛丽安浑身一颤，却没有反抗。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玛丽安并没有参与对拉瓦尔家的袭击。
可放任拉瓦尔一家陷入险境，这与亲手屠杀何异？
恶魔少爷的暴力只是皮肉之苦，而她的不作为，却是意图覆灭一个家族。
她等待着审判，等待着死亡，以此作为赎罪。
然而，预想中的暴行并未降临。
艾伦只是粗暴地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肌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
那里白皙细腻，没有任何纹章移植的痕迹或异变的血肉。他又迅速检查了她身体的其他部位，除了一些淤伤留下的痕迹，同样一无所获。
接着，艾伦蹲下身，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果断地将她右脚的白色过膝袜一褪到底！
褪下的丝袜，如同揭开了一道残酷的帷幕。
少女纤细的脚踝和大腿下方，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也暴露在艾伦骤然紧缩的瞳孔里。
那本该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淤伤！深紫、暗红、青黄……新旧伤痕层层叠叠，如同丑陋的苔藓，狰狞地盘踞在那里。
这些无声的烙印，诉说着她曾经承受的暴力。
艾伦的心猛地一沉，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淡了之前的杀意。
这些伤痕，有多少是“过去”那个艾伦·德·拉瓦尔留下的？
正是这些伤痕，将玛丽安推向了猩红螺旋教团的深渊。
他又快速检查了玛丽安的左腿，同样布满了新旧交错的淤青，同样没有伪纹章的痕迹。
艾伦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动作出乎意料地变得有些笨拙与温柔。
他替玛丽安拢好被扯开的衣襟，甚至还试图帮她重新穿上那只被褪下的袜子，但似乎觉得不太合适，又作罢。
“看来你身上的伪纹章确实是失效了。”艾伦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不再有之前的咄咄逼人，“他收回了你的力量，也切断了与你的联系。只要你不犯蠢，主动坦白你的身份，审判官便不会发现你和教团有染。”
他看着玛丽安惊愕的表情，不带任何情绪地说：“玛丽安，恭喜你，你能活下去了。”
“……”
玛丽安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刚刚还如同杀神降临的少爷，大脑一片空白。
不杀她？为什么？
她设想过无数种结局，被愤怒的少爷虐杀，被异端审判庭烧死，或者被教团灭口……唯独没有“活下去”这一项。
“为……为什么……”她的声音干涩而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我差点害死你们所有人！”
杀了你？
我怎么敢啊？！
艾伦心中狂奔过一万匹马。
他不是没尝试过在别的轮回里杀死主要角色，可他一旦成功，来自世界最深沉的恶意便会立刻教他做人！
杂鱼路人反派杀死主要角色，这剧情放哪部作品都是超级毒点啊！
玛丽安的身份更是特殊中的特殊，她是莉薇娅·冯·斯特恩——那个凤傲天最重要的青梅竹马！
杀了玛丽安？那简直是把“速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明天莉薇娅一到，他艾伦·德·拉瓦尔就可以直接预定地狱观光VIP套餐。
在这个莉薇娅即是“世界中心”的规则下，得罪她就是与全世界为敌。
让玛丽安活着，作为他的女仆活着，远比一具冰冷的尸体有价值得多！
她可是艾伦手中最重要的人质，哪怕莉薇娅依旧想杀他，看在玛丽安的份上，她也得掂量掂量。
身为反派，就得摒弃自身好恶，无情地利用每一个人。哪怕对方曾是杀过自己的仇人！
这便是艾伦身为恶役的生存之道。
（本章插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