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余威早已散去，王都卢西恩仿佛被彻底洗刷过一遍，空气清新得带着一丝凉意。
阳光透过澄澈的天空洒下，整座城市焕发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生机。
如此难得的好天气，艾伦·德·拉瓦尔和玛丽安正准备出门进行一场特殊的“约会”。
玛丽安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女仆装。
她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连衣裙，裙摆轻盈，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精致的蕾丝——这是贝尔纳送给女儿的第一份礼物。
连衣裙完美衬托出玛丽安纤细的腰身和少女的曲线。她那头标志性的黑色短发柔顺地贴在脸颊旁，平日里那带着点执拗和病态的眼神，也被一种清澈的期待取代，整个人散发着夏日清泉般的纯净感。
乖巧、可爱，像个邻家妹妹。
艾伦同样没穿贵族华服。他套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亚麻布衣裤，样式简单，混入人群就能消失的那种。
此刻的他，脸上那些纨绔子弟特有的戾气和阴沉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黑色的眼眸褪去了过去的空洞迷茫，变得沉静而温润，像初春解冻的溪流。
他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甚至有点温和的15岁少年。
玛丽安看着艾伦这幅全新的形象，一时间有些愣神。
“少爷……您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小声说。
“唉，是吗？”艾伦笑了笑，他自己也感觉轻松不少。
心境变了，整个人似乎都脱胎换骨。
玛丽安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自家少爷的巨大变化，她既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动，又有些少女面对心仪对象焕然一新时的怦然心动。
艾伦也在打量玛丽安。
习惯了那个平时温良恭俭让、偶尔眼神危险的女仆长，眼前这个穿着白裙、清新可人的少女形象，冲击力着实不小。
他这才真切意识到，玛丽安确实担得起“百合女主”的身份——
前提是忽略她口袋里隐约露出的、闪着寒光的拔牙钳柄……
艾伦看得有点呆，甚至眼眶微微湿润。
这变化……真好啊。
玛丽安敏锐地捕捉到艾伦的情绪变化。
难道少爷对我有些心动？
玛丽安决定立刻出击！
她在艾伦面前轻盈地旋转一圈，裙摆飞扬，像一朵绽放的白花。
“艾伦，好看吗？”她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得意。
出门前艾伦特意叮嘱过，在外面千万别叫“少爷”，直呼名字或者叫哥哥都行！
玛丽安对此喜滋滋的——能光明正大叫艾伦名字了！
艾伦的想法很简单：在人民群众面前，他要保持反封建主义斗士的形象。
一个带着女仆到处跑的贵族少爷，怎么能得到人民群众的信任呢？
“太美了。”艾伦捂着嘴，语气特别感动，“你要是穿着这一身和莉薇娅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幅画！我愿意出100万里弗尔买下它！”
玛丽安：“……”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一半，气鼓鼓地用小拳头锤了一下艾伦的胸口：“您就不能发自内心地好好夸一下我吗？别总想着把我跟莉薇娅打包卖！”
“Good！”艾伦立刻切换成面无表情的硬汉模式，竖起大拇指。
“才不是要这个啊！”玛丽安气得跺脚，知道这家伙又在装傻充愣。
算了，油盐不进！能单独和少爷出门“约会”，已经很棒了！
这可是她14年来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男性单独出门呢！
看到玛丽安虽然气鼓鼓但依旧明亮的眼神，艾伦心里那点反派包袱彻底放下了。
他放下所有伪装，露出少年最澄澈的微笑，轻松地说：“走吧，玛丽安，你今天非常可爱。天气这么好，正适合‘约会’。”
“呜——！”玛丽安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少爷你这笨蛋！耍赖！坏心眼！怎么能搞突然袭击呢！”她羞恼地挥舞着小拳头，雨点般落在艾伦胳膊上。
艾伦赶紧举起双手投降：“停停停！再打就散架了！”
“诶！这是什么游戏吗？我也要玩！”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插了进来。
只见安娜抱着一大堆刚洗好的衣服路过，看到打闹的两人，琥珀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艾伦想着安娜那能一拳打死伪纹骑士的怪力，冷汗都下来了：“咳咳，这可不是游戏！”
这要是被她“玩”几下，自己怕不是要直接去见造物主了！
安娜的身份终究是异端审判庭的监视者，虽然她傻乎乎的，但艾伦不可能真把她当宠物养。
何况她刚立了功，得给点奖励。
于是艾伦看向玛丽安，似乎是想征询她的意见。
玛丽安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好好的双人约会这下完蛋了！
不过她也知道，异端审判庭的怀疑并未消失，艾伦需要让安娜帮忙洗刷二人的疑点。
她可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少爷陷入危险。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你那里有别的衣服吗？”
安娜兴奋地说：“我还有战斗服！要出去打架吗？我最喜欢打异端了！”
玛丽安看着安娜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这红毛丫头本质上就是个心智未开的小屁孩。
算了，就当带个便宜妹妹吧。
她瞬间理解了艾伦面对自己这个“妹妹”时某些无奈的心情——成熟的人，总会本能地多照顾点“小朋友”。
嗯，得提高自己的人妻力（？），这样少爷才能更多注意到我的魅力！
“去我房间吧，我借你常服穿。”玛丽安领着安娜走了。
不一会儿，玛丽安就领着换好衣服的安娜回来。
安娜穿了件常见的少女碎花裙，虽然尺寸有点紧，但配上她红发和呆萌的表情，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三人站在一起，不像同龄人，倒像一家三口——艾伦是温和的哥哥，玛丽安是操心的姐姐，安娜是懵懂的妹妹。
“裙子能穿习惯吗？”玛丽安习惯性地替安娜整理了一下领口。
“胸口……有点紧。”安娜困扰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
玛丽安：“……”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仿佛在评估一件需要“处理”的障碍物。
“玛丽安！喂！女仆长大人？表情！注意表情管理！她可不是你的敌人啊！”
艾伦赶紧出面阻止玛丽安的进一步黑化。
就这样，原本计划的双人“约会”，硬生生变成了“家庭郊游”。
艾伦这次出门没坐自家马车。
他下午的任务，是对整个王都的社会情况和经济情况进行一次实地调研。
要不是贵族身份限制，他更想去王国其他地方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他有一种预感，王国虚假的和平持续不了太久。
他一个人面对时代的浪潮，只会是螳臂挡车。
他真正要做的，是动员整个社会！
安娜开心地走在最前面，像只出笼的小鸟，好奇地打量着上城区的街景。
宽阔的街道，气派的石砌宅邸，精雕细琢的门窗，驶过的华丽马车，忙碌清扫的仆役……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宁静而矜持，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和昂贵木材的混合气息。
艾伦和玛丽安跟在安娜身后。
玛丽安保持着警惕，目光扫视着周围，艾伦则拿着一个小本子和炭笔，边走边记录——
建筑的风格、贵族的装饰偏好、人们的着装细节、街边店铺的种类……
在别人眼里或许稀松平常的景象，在艾伦眼中却汇聚成了一个时代图景的碎片。
他要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如果一个人口口声声说，他要改变这个世界，可他却连他想要改变的世界的真貌都看不清。那这所谓的改变，也只是毫无意义的历史轮回。
历史性的悲剧便在于此——
台上的人豪言壮志地说历史重写了，可台下的人看，这只是历史写重了。
颠覆旧日秩序的真正突破口，往往藏在日常的细节中。
艾伦，恰好是个心思缜密、注重细节的大反派。
葬送旧世界，这不只是一句口号。
艾伦说了就要做，做了就要做最好。
有人说，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从不吸取任何教训。
不会吸取教训是吧？
不吸取教训，那《星辉恋曲》这破游戏，人类就别玩了！
“观察者”动手消灭人类前，艾伦不介意帮“观察者”先完成一部分工作。
艾伦没兴致成为正义的伙伴，那样拯救人类的效率太低了。
身为反派，就得以贤人王的身份支配人类！
艾伦认为他担得起这个重任。
经过了999次的死亡，艾伦对彻底打破轮回的执念已经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有艾伦这样足够疯的人，才有资格放弃自我、放弃私欲，把自己变成一个纯粹利他的工具。
“没有牺牲大到无法接受，也没有背叛小到可以原谅。”
只要能让操控轮回幕后黑手付出代价，能让人类文明延续下去，艾伦可以牺牲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切！
既然世界不愿让他、让人类活，那他也不介意亲手送这个世界去死！
人类文明倘若终将消亡，那这消亡也必须是宇宙中最绚烂的一响！
或许，这般歇斯底里的挣扎，才是“观察者”冷眼旁观至今，唯一想看到的景象。
一想到“观察者”，艾伦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他看向前面东张西望的安娜，语气温和地问道：“对了，安娜，异端审判庭昨天有出什么事情吗？”
“嗯，应该有吧？”安娜歪着头，一脸天真，“我接到通知说，教会处于一级戒备状态，叫我一直待在岗位上不要离开。”
她随即开心地笑起来：“能吃饱饭，我怎么可能离开嘛！”
“观察者”刚和他聊完天，教会就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看来“观察者”是真的删掉了教会的数据库。
恐怕教会被“观察者”突如其来的“惩罚”吓得不轻，正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
艾伦摸着下巴思索，在这种情况下，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跟教会接触呢？
直接自称“神之使者”太激进，得一步步来。
艾伦瞬间就想到了方法。
他可以先装作纯良，骗取教会信任。接着，他会通过与教会的不断接触，一点点地展现他先知般的神秘性，逐渐把逼格拉满。
最终，艾伦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突然来个“人前显圣”，让教会对他纳头便拜！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艾伦还怕搞不定教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