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归寂之地的山峦,只在天际留下一抹温柔的橘红。茅屋前的空地上,怜月寒正麻利地忙碌着。
从某只倒霉凶兽老巢“捡”来的一个由不知名暗色金属打造的奇特炉子正冒着热气。炉子结构精巧,下方是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炉膛,上方则是光滑的金属烤盘。几片切得薄如蝉翼、纹理如大理石般漂亮的魔猪里脊肉正平铺其上。
“滋啦——!”
滚烫的油脂从粉嫩的肉片中渗出,在烤盘上欢快地跳跃,瞬间爆发出令人垂涎三尺的浓郁肉香。这香气霸道而醇厚,混杂着山野的野性气息和油脂的焦香,甚至盖过了万灵麦田的清甜,弥漫在整个谷地中。怜月寒手腕轻抖,将一小撮混合了数种归寂之地特产的香料粉末均匀撒下。香料与滚烫的油脂相遇,发出更诱人的“噼啪”声,腾起一阵带着奇异辛香的烟雾。
她动作娴熟,翻烤、撒料、控火一气呵成,专注的侧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十年时光,不仅让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更让她在饲喂师尊这件事上,练就了一身登峰造极的厨艺。这特制烤炉,就是她为了完美呈现归寂之地凶兽肉的精华而捣鼓出来的。
很快,一盘盘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点缀着翠绿香草的魔猪里脊肉被端上了简陋的木桌。旁边还配着蒸得晶莹剔透、灵气氤氲的万灵麦米饭,一碟清炒星痕草,还有一小壶温好的野果酒。一桌简单却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晚餐准备就绪。
就在这时,苏泠的身影出现在田埂上。依旧是那身绿白道袍,银发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手里拎着那根万年不变的九穗禾鱼竿,鱼钩上空空如也。
“师尊~您回来啦!刚好开饭!” 怜月寒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自然地接过苏泠手中的鱼竿放好,又殷勤地替她拉开椅子,“今天又是空军呢?” 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有了怜月寒这十年,苏泠的咸鱼生活确实舒坦到了极致。灵田有人打理,月寒甚至主动要求扩大种植,屋子有人收拾,虽然她觉得乱点也无所谓,但是架不住徒弟的勤快。最终要的是,一日三餐有人精心烹制,她真正需要操心的,似乎真的只剩下那根永远钓不上鱼的鱼竿了。
至于教导徒弟?苏泠的观念朴实无华:让她种田就是锻炼体魄和耐心,让她铲土就是夯实根基(物理意义上的)
至于剑法,教不了一点。
苏泠夹起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里脊肉送入口中。肉质鲜嫩弹牙,油脂丰腴却不腻,香料的味道完美地激发了肉的本味,更有一股精纯温和的能量在舌尖化开,暖融融地滋养着身体。她满足地眯了眯眼,随口问道:“嗯?这是什么肉啊,还挺不错的。”
怜月寒一听,立刻像只被夸奖的小狗,眼睛亮晶晶地凑到苏泠身边坐下,邀功似的说道:“就是那头烦人的小猪呀!师尊您忘了?就之前大半夜鬼鬼祟祟想溜进咱家灵田偷吃九穗禾嫩叶的那头蠢货!徒儿今天总算找到它老巢了,直接给它就地正法!这可是它身上最精华、最嫩的里脊肉,徒儿特意留给师尊尝尝!嘻嘻~”
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往苏泠身边又蹭了蹭,痴恋的目光胶着在师尊完美无瑕的侧颜上,看着她优雅地咀嚼食物,内心疯狂刷屏:‘师尊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美!每一帧都值得刻进神魂里!呜呜呜……要是上一世我是个男人……还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离师尊这么近吗?还能被师尊收为弟子吗?还能……’ 各种旖旎又大逆不道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
苏泠一连吃了好几片,发现徒弟还不动筷,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她微微侧头,看着月寒那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有些无奈地伸出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发什么呆?你怎么不吃?我都要把肉吃完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解。
“啊!” 怜月寒被这轻轻一敲唤回神智,额头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师尊清澈中带着点疑惑的眼神,她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一把抱住苏泠的胳膊,开始撒娇:“师尊~人家就是想让您喂我吃嘛~您喂的肉才最香!您用的碗筷也特别香!” 她蹭着苏泠的胳膊,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苏泠被她晃得筷子差点拿不稳,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还高挑、身材玲珑有致、却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撒娇耍赖的大徒弟,内心充满了无语。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在她那以万年为单位的时间观念里,二十岁出头的怜月寒,确实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都这么大人了,还喂你吃干嘛?” 苏泠试图讲道理,语气带着点长辈的无奈。
“不嘛不嘛~人家就是想让师傅喂!求求您了师尊~就一口嘛~” 怜月寒使出浑身解数,抱着胳膊不撒手,大眼睛眨啊眨,里面盛满了期待和狡黠。
苏泠被她缠得没办法,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怜月寒的碗筷,夹起几片烤得最漂亮的里脊肉,送到她嘴边:“张嘴。”
“啊——” 怜月寒立刻像等待投喂的雏鸟一样,幸福地张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就着苏泠的手,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口都吃得无比珍惜,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珍馐,眼神更是黏在苏泠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慕几乎要拉出实质的丝线,缠绕在苏泠周身。
苏泠却浑然不觉。她只是机械地喂着,心里琢磨着:这孩子,剑法倒是自己练得挺像样,虽然她完全没教过,怎么生活自理能力一点没长进?喂饭这种事……唉,看来以后还得继续操心。她完全没意识到,徒弟那“自己练得挺像样”的剑法,其根源正是来自于她!
关于“剑意”的离谱领悟:时间线需要倒回怜月寒刚来归寂之地不久后的一段时间,还是个裹着九穗禾草裙的小豆丁时。她看着师尊那通天彻地的本事,满脑子都是想跟着她学剑。
“师尊师尊!教我剑法嘛!像您那样帅气的剑法!” 小怜月寒抱着苏泠的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全是星星。
苏泠被她吵得头疼。剑法?她哪会什么系统的剑法?她的本事都是当年在尸山血海里用残戮硬砍出来的野路子,充满了煞气和丹毒的狂暴,根本不适合小孩子学。而且……教徒弟好麻烦的嘞,还有田地要处理,哪有什么时间教她。
“剑法没有。” 苏泠面无表情地抽出那把她用来削木头、砍柴火的普通柴刀(后来被月寒视若珍宝供了起来),随手塞给怜月寒,“这个给你拿去玩。没事去田里割割草,练练手劲。” 打发意味十足。
小月寒:看着手里沉甸甸、毫无灵光、甚至有点卷刃的柴刀,内心是崩溃的。
但她不死心。师尊不给教,她就自己悟!
于是,归寂之地的日常里多了一道风景:小怜月寒挥舞着柴刀,在麦田里……割草。她割得极其认真,模仿着苏泠偶尔割麦时的动作。
苏泠割麦是什么样子?咸鱼至极!慢悠悠,有气无力,仿佛随时会睡着。动作简单到令人发指:举起柴刀或木镰,落下,麦秆应声而断,毫无花哨。
然而,在拥有前世剑神境界记忆、又自带“师尊滤镜”MAX的怜月寒眼中:
那慢悠悠的举手, 是引动天地之势,蕴含着大道至简的韵律!
那看似随意的落下,是返璞归真,力量凝练到极致,没有丝毫浪费的完美轨迹!
那麦秆应声而断,不是被砍断,是被无上剑意瞬间瓦解了结构!是“斩断”法则的具现化!
甚至苏泠割麦累了,随手用刀背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腰,在月寒看来,那也是蕴含了“震荡卸力”、“绵里藏针”的至高剑理!
原来如此!剑道的极致,不在于繁复的招式,而在于心与意的合一!在于对‘斩’这一本质的绝对掌控!师尊割的不是麦,是道啊!
小怜月寒如遭雷击,顿悟了!她感觉自己前世的剑道理解简直粗陋不堪!
她开始疯狂模仿苏泠割麦、砍柴、甚至拍打衣服上灰尘的动作!每一次模仿,都在她眼中化作了无上剑招!她体内沉寂的前世修为感悟,结合归寂之地浓郁到变态的灵气,在此地对别人来说是贫瘠,但对她这个被苏泠本源气息浸润的人则是洞天福地,加上顶级食材的滋养,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修为境界一日千里,对剑的理解更是突飞猛进,达到了前世都未曾触摸的“意”之领域!
当她第一次用那把卷刃柴刀,无意间挥出一道凝练的黑色剑气,这便是影蚀剑意的雏形,削断了一株坚硬如铁的鬼爪木时,苏泠刚好路过。
苏泠看了一眼那光滑的断口,又看了看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徒弟和她手里那把破柴刀,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嗯,这次砍柴倒是挺利索的。” 然后慢悠悠地走开了。
怜月寒的内心却误以为师傅是另一种方式夸她的剑法:师尊这是在肯定我的剑意!啊啊啊师尊夸我了!
于是,在苏泠咸鱼的“割麦教学法”和完全不在线的反馈下,一代自认为领悟了师尊无上剑道的“剑神”怜月寒,就这么离谱地诞生了。
此刻,苏泠依旧在认真地,且迟钝地给大徒弟喂着烤肉,思考着如何提升徒弟的生活自理能力。而怜月寒,则沉浸在被师尊投喂的巨大幸福和师尊连吃饭都这么有大道韵味的脑补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