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撕裂空间、带着归寂之地特有荒古气息的波动骤然加剧！怜月寒和林青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周身灵力下意识地绷紧，影蚀剑意与龙鳞刀意几乎要透体而出！归寂之地是她们唯一的家，师尊是她们唯一的光，若有变故……
然而，下一秒！
一股浩瀚、沉静、如同大地般包容万物的熟悉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潮汐，瞬间抚平了那撕裂的空间涟漪，也抚平了她们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那气息，是归寂之地的风，是沉渊湖的水，更是师尊身上独有的、令她们无比安心的本源道韵。
空间裂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稳定住，缓缓撑开。一道纤长清绝的身影，踏着裂隙边缘流转的微光，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银白长发未束，柔顺地披散在绿白道袍上，在雅间暖黄的烛光和窗外不时闪过的烟花映照下，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颜，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人间烟火气中——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玄墨蕴星，肌肤胜雪，唇色淡樱，完美得不似凡尘。她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从自家后院闲庭信步到了前厅。
“除了我教过你们两个这个外，” 苏泠的目光淡淡扫过因震惊而僵立的两个徒弟，声音透过喧嚣隐隐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疑惑，“难道还有别人用过吗？”
“师尊！！！”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怜月寒和林青岚心中炸开！两人瞬间回神，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像两只欢快的雏鸟般扑了上去！一左一右紧紧抱住苏泠的胳膊，力道之大，饶是苏泠也微微晃了晃。
“师尊您怎么来了！”
“师尊您坐！快坐！”
“师尊尝尝这个酒！五百年的！”
“师尊累不累？我给您揉揉肩！”
“腿酸吗？徒儿给您捶捶！”
两人七嘴八舌，手忙脚乱，一个忙着把苏泠按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一个立刻斟满一杯香气四溢的茅台奉上，四只手更是殷勤地在她肩膀和腿上揉捏敲打，恨不得把满心的欢喜和思念都化作这笨拙的侍奉。
苏泠被她们的热情弄得有些无奈，但也并未推开。她像一尊完美的玉雕，任由两个徒弟折腾，玄墨金眸里映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烟火，平静依旧。
“师尊！”林青岚好不容易按捺下激动，好奇地问道，“您怎么出来了？还……还没戴面具？” 她看着师尊毫无遮掩的惊世容颜暴露在凡间，心里又是骄傲又有点莫名的紧张。
苏泠端起那杯被塞到手里的酒，凑到鼻尖闻了闻，秀气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才回答道：“没事我还不能出来闲逛了？难道只能允许你们两个出门吗？” 语气平淡，却噎得两个徒弟一愣。
“没有没有~！”怜月寒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笑开了花，“师尊您能出来，我和师妹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了！您来得太是时候啦！您瞧外面！” 她兴奋地指向窗外。
恰在此时，“咻——嘭！” 一朵巨大的、形似金色麦穗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半个城池，也照亮了雅间内师徒三人的脸庞。紧接着，是更多、更绚烂的烟花此起彼伏，将夜空装点成流动的星河画卷。鼎沸的人声、欢快的乐曲、孩童的尖叫欢呼汇成一片，是新年的狂欢。
“人间过新年呢！可热闹了！”怜月寒献宝似的掏出那块“刻光石”，献到苏泠眼前，“师尊您看！我还买了个神奇的小玩意！叫刻光石！能把这个时刻的景象‘刻’下来保存！您说神不神奇？回头我多拍点您！”
苏泠的目光在那块不起眼的小石头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仿佛在看一块普通的鹅卵石。“你喜欢，便好好收着。” 她的反应平淡得让两个徒弟有点小失落。
她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那琥珀色的液体。温润的酒液滑入喉中，带来一丝灼热和奇特的酱香。她微微侧头，似乎在仔细品味，半晌才道：“这水里…是放了糖吗？还有一点点…酱的味道？” 显然，她对“酒”的认知，还停留在归寂之地自酿的果酒范畴。
林青岚噗嗤一笑，连忙解释：“师尊，这不是水，这也是酒！是用不同的粮食酿的，这坛据说埋了五百年呢！是凡间顶中顶好的东西了！”
“酒？” 苏泠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平静，没再说什么。她放下酒杯，目光投向窗外喧嚣的夜景，片刻后才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怜月寒和林青岚心头一暖。原来师尊…是在担心她们？虽然这担心听起来更像例行检查。
“既然你们没事，正好还恰逢人间新年，” 苏泠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意图很明显，“你们两个就好好玩几天吧，我回去了。” 说着，她那只完美无瑕的手已经抬起，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撕裂凡间空间的空间波动。
“不要！”
“师尊别走！”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怜月寒和林青岚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又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死死抱住苏泠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力道之大，让那刚凝聚的空间波动瞬间溃散。
“师尊！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就是！家里灵田好好的，鱼儿也跑不了！您就当给沉渊湖里的鱼放几天假嘛！”
“求您了师尊！跟我们一起玩玩嘛！”
“凡间新年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吃的，好看的！”
“我们买了新布料，还想给您做新衣服呢！”
“还有那几只鸡！您不看看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又急又软，带着浓浓的撒娇和恳求，小脸都憋红了，死活不肯撒手。
苏泠被她们缠得动弹不得，低头看着两个挂在自己身上的大号树袋熊，万年平静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无奈又纵容的涟漪。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点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意味：“好了，松手。我…同意便是。”
“好耶——！！！”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瞬间冲破了雅间的屋顶，几乎要把整个酒楼掀翻！怜月寒和林青岚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得意，仿佛打赢了一场了不起的战役。
怜月寒立刻朝门外喊道：“小二！把你们最好的酒菜，再上一轮！要快！” 语气豪横无比。
很快，更丰盛的佳肴美酒摆满了桌子。气氛彻底活络起来。怜月寒和林青岚一左一右挨着苏泠坐下，叽叽喳喳地讲着今日的见闻：凡间的鱼龙戏表演多么精彩，刻光石多么神奇，桃酥多么意外，市集多么热闹……她们争相给师尊夹菜，倒酒，眉飞色舞，笑声不断。
苏泠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徒弟们期待的目光下，夹起一点她们极力推荐的菜肴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神色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两个徒弟洋溢着纯粹快乐的脸庞上。
窗外，又一波盛大的烟花升空，姹紫嫣红的光芒透过雕花窗棂，温柔地洒在师徒三人身上。怜月寒正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舞狮的狮子头有多大。林青岚在一旁抿嘴笑着补充细节。
就在这温馨而喧闹的一刻。
苏泠的目光扫过怜月寒夸张的动作，掠过林青岚含笑的眼睛，看着她们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听着她们毫无顾忌的欢笑……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细微的暖流，如同沉渊湖底悄然涌动的暗泉，无声地浸润了她沉寂万载的心湖。
她的唇角，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极其自然、极其轻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那双深邃如宇宙星河的玄墨金眸里，仿佛有亿万星辰被点亮，流淌着一种名为欣慰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温柔光芒。
这抹笑意，如同初春第一朵在冰雪中悄然绽放的花，短暂，却美得惊心动魄，足以令天地失色。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怜月寒和林青岚几乎是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角度，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刻光石”，对准了这永恒的一瞬。
炫目的烟花光芒定格在窗外，雅间内暖黄的烛光映照着满桌佳肴，两个徒弟灿烂的笑脸如同最明媚的春光。而画面的中心，是那位银发如瀑、绿白道袍的师尊，她闭着双眸，唇角噙着一抹足以融化万载寒冰的、纯净而温柔的浅笑。
这一刻的安宁与幸福，被永恒地镌刻在了小小的石头里。
在遥远的未来，无论经历多少风雨，这两块承载着刹那永恒的刻光石，都将成为怜月寒和林青岚心中最柔软、最珍贵、足以支撑她们走过任何黑暗的无价珍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