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句凡间的俚语,此刻在苏泠心中翻滚咀嚼,带着血腥般的铁锈味和无比的屈辱。心脉处那冰花烙印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绝对掌控感,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这只曾经撕碎无数猎物的猛兽,牢牢拴在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胆大包天的炼丹师身边。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好......”妥协了。纵横仙界、令仙魔闻风丧胆的“血手罗刹”,竟真的向一个炼丹师低头了。
然而,她的妥协非但没让寒凝霜满意,反而像是打开了某个危险的开关。
见苏泠服软,寒凝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恶作剧得逞的光芒。她非但没有立刻起身,反而跨坐在苏泠腰腹间,故意扭动了一下腰肢,感受着身下肌肉瞬间的紧绷。然后,那只空着的、微凉的手,竟然极其恶劣地、慢条斯理地抚上了苏泠裸露的肩头、锁骨,甚至还有向下的趋势!
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引起苏泠一阵剧烈的战栗,不是情动,是纯粹的气愤和羞耻!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玄墨色的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瞪着寒凝霜,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断她那纤细优美的脖颈!
“啧,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刹,皮肤手感倒是不错。”寒凝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指尖恶劣地在她敏感的腰侧轻轻一划,感受到身下之人猛地一颤,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语气轻佻,“就是太瘦了点,硌得慌。”
“你……滚开!”苏漓羞愤交加,声音都在发颤,挣扎着想扭开身体,却被寒凝霜用体重和那把该死的冰匕首牢牢制住。
“哼,现在可是我说了算。”寒凝霜欣赏够了她这副恨不得钻地缝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终于心满意足地停止了这令人发指的“骚扰”,慢悠悠地从她身上下来。
束缚一解开,苏泠几乎是弹射般坐起,手忙脚乱地抓起那件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血污的灰袍,狼狈不堪地裹在身上。袍子前襟几乎完全报废,只能勉强交叉叠合,用残留的布带草草系住,堪堪遮住重点部位。然而动作间,白皙紧实的大腿、纤细的腰肢、精致的锁骨依旧不可避免地大片暴露在外,破损的布料边缘摩擦着皮肤,非但起不到遮蔽作用,反而平添了几分欲拒还迎的诱惑和脆弱感。
苏泠简直要疯了!她从未如此衣衫不整过!她当然想换一身,可她的储物法器早在她昏迷时就被寒凝霜毫不客气地收缴了!最重要的是,她孑然一身,纵横劫掠,从来就没在意过身外之物,仅有的几件备用衣物也早就在连番厮杀中损毁殆尽,就身上这一件,还是她洗了又洗,勉强维持的!不然怎么会洗得发白!
看着苏泠手忙脚乱整理破袍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气又羞却无计可施的愤恨模样,寒凝霜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她就喜欢看这种平日里高高在上、冷酷强横的家伙,露出这种吃瘪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极大地满足了她某种隐秘的掌控欲和恶趣味。
“好了,别摆弄你那块破布了。”寒凝霜拍了拍手,一副地主婆使唤长工的架势,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洞府,“你,现在,先把这里收拾干净。所有破烂都给我清理出去,一点碎渣都不许留。”
她又指了指洞口,“然后,去外面给我站着,好好站岗放哨。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我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动,明白吗?”
苏泠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翻腾的杀意强行压下去。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白。”
然后,她真的转过身,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起洞府里的残骸碎块。那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落寞。
往后的时日,便大抵如此。寒凝霜似乎将“使唤血手罗刹”这项活动发展成了日常乐趣。
“我饿了,去猎只肉质鲜嫩的灵兽回来,要处理干净。”
“我渴了,东南方向三里外有一眼寒泉,去打水。”
“洞里太潮了,去拾些干燥的柴火来。”
“我要炼丹了,守在洞口,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
甚至……“今晚寒气重,这石床冷得硌人,你,过来给我暖床。”
当听到最后这个命令时,苏泠脸上的表情精彩得难以形容,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她死死瞪着已经舒舒服服躺进被褥里、只露出一张俏脸的寒凝霜,眼神里的刀子都快凝成实质了。
“看什么看?契约里可没说不包括这项!”寒凝霜理直气壮,“快点!这是命令!难道你想冻死我,然后你自己也被契约反噬而死吗?”
苏泠“……”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僵硬地躺在石床外侧,身体绷得像一块钢板,尽可能离寒凝霜远一点。身后传来少女清浅而得意的呼吸声,以及……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的药香,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让她心烦意乱,一夜无眠。
而堂堂外界恐惧至极、能止小儿夜啼的“血手罗刹”,就这样沦为了一个炼丹师的专属仆人、护卫、猎手、樵夫甚至……人形暖炉。任劳任怨?或许吧,毕竟生死操于人手。
寒凝霜倒也并非一味压榨。她闲暇时,便会取出那尊宝贝的星陨炉,将之前收集以及苏泠后来找来的一些药材投入其中,专心炼制。她确实信守了部分承诺,在材料有限的情况下,优先为苏泠炼制出了整整一瓶“冰心镇煞丹”。这丹药效果显著,服用后,那时刻灼烧心脉、搅乱神智的血煞之气果然被暂时压制了下去,虽然未能根除,但也让苏泠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清明和身体的舒缓,不再时刻处于失控的边缘。
至于“幽狱噬魂毒”,寒凝霜坦言需要几味主药极其难寻,只能日后慢慢图之。苏泠默然,能暂时压制血煞,已算是意外之喜。
这一日,苏泠如同往常一样,被寒凝霜派出来采集药草。清单上的几种辅药只生长在这片山林阴湿的特定区域。
她独自穿梭在密林间,周身那即便收敛也依旧若有若无的血腥煞气,让周围的虫鸣鸟叫都安静了不少,一些小兽更是惊惶地远远逃开。她毫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地按照清单指示,精准地辨认、采集着一株株药草,动作机械而高效。
夜晚降临,她回到洞府外,却没有进去。只是如同过去许多个夜晚一样,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抱臂而立。玄墨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和漫天繁星,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洞内,偶尔会传来丹炉轻微的嗡鸣,或者寒凝霜翻阅玉简的细微声响。
一个在洞里,一个在洞外。一道无形的契约,将两个本该水火不容的人,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仿佛凝固,又仿佛在平静的表面下,悄然酝酿着未知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