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回来之后不过半息时间,洞府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混合着极寒与炽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寒凝霜背对着苏泠,手中托着一枚龙眼大小、表面呈现出冰火交织螺旋纹路的丹药,丹药内部似乎有血色的流光隐约滚动。
“喏,拿去。”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刻意不去看身后的人,只是将丹药往后一递。“记住了,服用后立刻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药力,过程会……很痛苦。冰火之力会强行剥离并净化你经脉中的血煞,如同刮骨洗髓,稍有差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毫不犹豫的吞咽声。
“你!!”寒凝霜猛地转过身,果然看见苏泠已经喉头滚动,将那枚费尽心血才炼成的“冰火净煞丹”吞了下去!她瞬间气得柳眉倒竖,“苏泠!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立刻运功!这药力霸道无比,你……”
然而苏泠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咆哮,丹药入腹的瞬间,她已然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双手结印。一股磅礴却极其混乱的灵力波动猛地从她体内爆发开来!
轰!
赤红如血的血煞之气、幽蓝刺骨的极寒冰息、灼热狂暴的地火精华,三股截然不同且互相冲突的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体内疯狂冲撞、绞杀!苏泠的身体瞬间变成了战场,皮肤表面时而血管凸起、血气弥漫,时而覆盖上一层冰霜、寒气四溢,时而又变得通红、仿佛有火焰要从毛孔中喷出!剧烈的痛苦让她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刚渗出就被蒸发或冻结,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闷哼。
整个洞府内的灵气都被搅动,温度忽高忽低,石壁上凝结出冰花又迅速融化蒸干。寒凝霜看得心惊肉跳,又气又急,想上前帮忙却又深知此刻外人插手只会更糟,只能焦躁地站在原地,嘴里不住地骂:“莽夫!疯子!不听人话!疼死你算了!哼!”
她气得一跺脚,竟然真的转身冲出了洞府,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似乎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洞府内的苏泠,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蜕变。
极寒魔晶的力量率先爆发,如同万载玄冰洪流,强行冻结冲刷着那些早已与经脉融为一体的顽固血煞。经脉仿佛被寸寸冻裂,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麻木。紧接着,火髓草的力量被激发,灼热的地火精华如同熔岩般紧随其后,将冻结的血煞连同寒意一同灼烧、气化!这一冻一烧,循环往复,如同最残酷的刑罚。体内被强行剥离的血煞不甘消亡,凝聚成最后的反扑,冲击着苏泠的神魂识海,试图引动她内心深处压抑的杀戮与疯狂。幻象丛生,尸山血海的记忆碎片不断闪现。苏泠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力,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反噬,并将噬血魔经的功法逆向运转,不再是吸纳煞气,而是将其作为燃料,供给冰火之力进行炼化。
当最后一丝顽固血煞被冰火合力炼化成虚无的精纯能量,苏泠的经脉几乎已是一片狼藉,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但就在这时,丹药中最本源的调和药力和那魔晶、火草转化的精纯能量开始发挥效果,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养、修复、拓宽着她受损的经脉。原本被血煞堵塞、污浊的经脉变得畅通无阻,晶莹剔透,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坚韧宽阔!
不知过了多久,洞府内狂暴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
苏泠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玄墨色的眼眸,清澈、深邃,再无半分往日的猩红与暴戾,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以及内敛到极致的、令人心悸的锋芒。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带着淡淡的莹光。体内灵力奔腾流转,圆融如意,再无半分滞涩与躁动。噬血魔经的力量依旧存在,却已被彻底驯服,化为她自身力量的一部分,如臂指使。
困扰她千年之久的血煞之源,至此,彻底清除!她的修为,也因此番破而后立,更上一层楼,抵达了一个全新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象过的玄妙境界。恰在此时,洞口光影一暗,寒凝霜去而复返。
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包裹,脸上似乎还带着点不自在,但一进门看到苏泠已经醒来,且气息平稳深邃,眼神清澈,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板起脸,把包裹没好气地扔了过去。“喏!给你买的!看在你这次……还算卖力的份上!哼,还不快谢谢我!”她故意扭开头,语气硬邦邦的,试图掩饰什么。
苏泠接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用料扎实、做工细致的靛青色劲装和一件厚实的同色斗篷,触手柔软却坚韧,显然是凡间上好的绸缎混合了某种灵丝织就,虽非法宝,但足够保暖耐用。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毫不避讳地开始褪去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勉强蔽体的灰袍。
寒凝霜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耳朵尖莫名一红,立刻把头扭得更开,假装全神贯注地整理起旁边的丹炉,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
很快,苏泠换好了新衣。衣服出奇地合身,将她挺拔矫健的身姿完美勾勒出来,少了以往的落魄狼狈,多了几分利落与英气。她轻轻抚平衣角,内心久违地感到一丝……踏实?总算不用再衣不蔽体了。
洞内陷入沉默。寒凝霜假装忙碌,苏泠则适应着新衣服和体内全新的力量感。
夜幕降临。“喂!我饿了!”寒凝霜忽然打破沉默,又开始习惯性地“作”起来,甚至带着点撒泼打滚的意味,“我要吃烤肉!现在就要!要你亲手烤的!”
苏泠看了她一眼,若是以前,她或许会冷眼相对,但此刻……她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不多时,洞外空地上燃起了篝火,一只肥硕的野猪被处理干净架在了火上。苏泠坐在火堆旁,沉默地翻转着烤架,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线条冷峻却不再那么冰冷的侧脸。
寒凝霜则坐在一旁铺好的兽皮上,捧着一块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肉块,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得眉眼弯弯,很是满足。
空气中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油脂滴落的声音。许久,苏泠望着跳跃的火焰,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似乎很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寒凝霜。”
“干什么?”寒凝霜啃肉的动作一顿,没好气地应道,心跳却莫名加快。
“谢谢。”苏泠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谢谢你给我买的新衣服,很合身。”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补充道:“还有,谢谢你……替我解除了血煞之气。”
话音落下,洞外只剩下风声和火声。
寒凝霜彻底愣住了,啃了一半的肉块举在嘴边,忘记了动作。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泠,却只看到对方依旧专注烤火的侧影,仿佛刚才那声道谢只是她的幻觉。
这是苏泠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对她说出谢谢二字。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同样也是心高气傲、看似众星捧月实则孤独的寒凝霜,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不含任何杂质与算计地,听到有人对她说谢谢。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酸涩涩又带着点暖意的复杂情绪瞬间包裹了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小口地啃着肉块,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透了。
两人之后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守着篝火,看着那只被烤得有些部位已经焦糊的野猪。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而安静的氛围。
然而,在同一时刻,遥远的凌霄剑宗,首席弟子寝宫内。“消息确真?”钱明谦慢条斯理地系着剑袍的腰带,床上锦被凌乱,隐约可见两具雪白的胴体仍在酣睡。他听着门外心腹暗卫的低声报告,眼中闪烁着淫邪而兴奋的光芒。
“回少主,千真万确!我们安插在凡间云裳阁的眼线亲眼所见,虽然她用了简单的幻术遮掩容貌,但那身段、那气质,尤其是购买女式劲装时流露出的细微神态,绝不会错!就是寒凝霜!她离开后便朝着东南方向的山脉深处去了。”暗卫笃定地回报。
“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钱明谦挥挥手,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狞笑。“是!少主!”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
钱明谦走到窗边,望向东南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清冷高傲的身影在他身下承欢求饶的场景。
“哼,寒凝霜,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下还不是被我给逮到了?”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窗棂,“等着吧,我要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欲火难耐的瘙痒,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胯下玩物!哈哈哈哈哈!!!”
猖狂而淫邪的笑声在奢华却冰冷的寝宫内回荡,与远方山洞中那安静微暖的篝火,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