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沉浮了整整半月。梦里,她又一次走完了前世身为‘陆潇’的一生。幼时被那位神经叨叨奇怪的一个老头把自己从村子中带走,严厉却暗藏关怀的教导;青年时与凌无尘把酒言欢,互诉壮志,以为得一知己;秘境中初遇雪清瑶,那清丽容颜下的温柔浅笑,让他以为抓住了此生幸福;剑道日益精进,睥睨天下,自以为站上了巅峰……
然后,就是那彻骨的冰冷与背叛!淬毒的匕首,挚友与爱人的狞笑,元神被撕裂的剧痛,还有那相拥着嘲讽他天真愚蠢的画面……一遍遍重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啃噬着她的灵魂。
“我杀了你们!!!”
极致的恨意如同火山爆发,怜月寒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身体因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口,瞬间疼得她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嗷嗷嗷~!疼!!疼死我了!!!”她惨叫出声,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杀了谁?吃饱了撑的?想把我们都给杀了?”一个冰冷中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月寒疼得模糊的视线聚焦,只见师尊苏泠正抱臂站在床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绝美脸庞此刻罩着一层寒霜,玄墨金眸里仿佛有冰碴子在凝结。而她自己也终于看清,自己几乎被包成了一个白色的木乃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用来呼吸的鼻子嘴巴。
“师尊?!我…我这是...”她下意识地想动,却又引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只好乖乖躺着,眼珠子转了转,打量四周。熟悉的卧室,熟悉的简单陈设,还有窗边那株半红半蓝的、沐浴在微光下的彼岸花。
“啊~!师尊~~我就知道师尊你对我最~好了!”月寒瞬间切换回没心没肺的模式,试图用嬉皮笑脸蒙混过关,“我竟然又睡到师傅的床上了!嘿嘿,师尊的床就是比我的舒服~”
“还在这跟我胡闹是吧!”苏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吓得楼下正在熬药的云汐和清岚一个哆嗦,差点把药罐打翻。
“你这孩子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吗?!全身经脉尽断!剑气蚀体!胸口那个窟窿离你的心脉就差几根头发丝的距离!要不是我还有点压箱底的救命本事,再加上你那三个师妹拼死拼活去给你找药!你现在早就凉透了!魂魄都能拿去点天灯了!”
苏泠是真气了。这孩子平时跳脱也就算了,这次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那几乎同归于尽的打法……想想都后怕。
“我…对不起,师尊……”月寒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尽管脖子被绷带固定着动不了),那股嬉闹劲儿瞬间没了,只剩下浓浓的愧疚和后怕。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些本该粉碎的经脉正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缓缓修复着,但依旧残留着一丝顽固的、带着星辰气息的剑气在时不时作痛,提醒着她伤势的严重性。
师尊说的对……若不是师尊……自己真的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还是死两次的那种。
看着徒弟那瞬间蔫下去、连呆毛都仿佛耷拉下来的样子,苏泠心头的火气莫名消了一半,剩下的全是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严肃:
“你现在好好躺着,别乱动。药还没好,不想真变成废人就给我安分点。”
“哦…”月寒乖乖应声,眨巴着眼睛看着师尊冷硬的侧脸,心里又暖又涩。
苏泠不再看她,转身走到窗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彼岸花的花瓣,仿佛在汲取某种平静的力量。屋内一时寂静,只剩下月寒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云汐控制火候的细微动静。
那份深埋的仇恨与刚刚经历的濒死体验交织在一起,在月寒心中疯狂涌动。她知道,有些秘密,恐怕再也不能继续瞒下去了。
而苏泠背对着她,玄墨金眸深邃如渊。
“说,你昏迷时喊的什么狗男女,是谁?”